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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門嘍囉報入寨中,薛志義、苗龍親自來看。一路點着燈火,照耀如同白日。李秀見苗龍來到,慌忙迎着施禮道:「苗二哥,間別久矣,好享福也。」苗龍道:「李大哥既來到此,為何躲了,不近前相見?」李秀道:「小弟在這裡拜揖,卻怎生皆言不見?」苗龍叫嘍囉高執火把,四圍遍處照燎,只不見人。
苗龍低頭一想,拍手笑道:「聰明一世,失智一時。李大哥,你額上靈符可曾揭去麼?」李秀道:「未曾揭去。」苗龍道:「是了,快揭符相見。」李秀即伸手將額上靈符揭下,不覺滴溜溜在虛空跌將下來,睡在地上。
有詩為證:
李秀一村夫,遙聞近卻無。
不因靈秘術,怎得出囹圄?眾嘍囉向前扶起,一同歡笑入寨裡上殿。李秀下拜道:「小弟監禁大獄,自分死期將近,今蒙寨主與苗二哥救拔,得以出獄,實再生之德也。」薛志義、苗龍答禮道:「大哥下獄,使小弟等寢食不寧。幸得聚義,實出望外。
此非二弟之力,乃林住持之妙法也。」邀入後殿飲宴,三人談笑歡喜,至夜深寢了。
次日殺牛宰馬,祭賽天地。三人在殿上焚香歃血,拜為兄弟。薛志義年長為兄,立為寨主,李秀坐了第二把交椅,苗龍坐了第三把交椅,次序而座。小嘍囉都來參拜了新大王,大吹大擂,飲酒慶賀。
苗龍說及:「林住持近來得了異術,遠寄這一道靈符,救李二哥出來,實為奇異。」李秀道:「林住持別後,不知逃往何處去了?他是萬夫之敵,又兼能行術,苗三弟既知他蹤跡,何不接他上山,天下無人敢當矣。」薛志義道:「賢弟不知。林住持嚮日逃難之時,亦曾經我這裡過,再三款留不住,堅辭去了。
目今在魏國石樓山莊上。為賢弟受苦,又去求他上山,同舉大事,欲要攻破皇城,救取賢弟出來。林住持再三推托,止傳授靈符一道,以救賢弟,果得相會。我山寨中若得此人,何愁四海群雄?」
正說話中,適值沈全執壺斟酒。李秀看了道:「這人好生面熟,那裡曾相會來?」沈全道:「小的好幾次到大王店裡吃酒耍子,又來賠錢,大王卻忘了?」苗龍笑道:「兄豈不知,這就是鐘守淨那話兒的對頭,渾名喚做蛇瘟沈全。」李秀拍掌道:「這廝真實是個蛇瘟,男子漢一個渾家也管不得,容他去相交和尚。罰一大觥酒。」眾人撫掌大笑。沈全徹耳通紅,自斟着酒吃,稟道:「三位大王止念感恩,不思報怨。林老爺大德,因當重報,鐘和尚大惡,不可不誅。就是小人們,也是有氣性的,見淫婦奸僧通情來往,忿忿懷恨,怎能夠一刀砍死,才消些氣。
可奈身單力弱,孤掌難鳴,沒奈何暫且含忍。今三位大王如此英雄,有了軍馬,何不殺至妙相寺,將這些淫禿盡行誅戮,也教江湖上好漢傳說一聲,豈不是留芳百世!」李秀拍着桌子道:「這人也講得是。蛇無頭而不行,大哥三弟,何不擇日起兵,殺這些和尚,以消林住持之恨?」苗龍笑道:「薛大哥與小弟每每在心要發軍馬,誅此惡僧。因無良謀,不敢興兵。
日者已曾請林住持上山商議此事,他有回書在此,二哥一看,便知分曉。」令管文房頭目,取書出來。李秀看罷,笑道:「據林住持所言,皇都地面,一時難以進兵。依小弟愚見,殺這鐘和尚,只在反掌之間耳。」薛志義道:「二弟何計可以殺之?」李秀道:「若依我這一計,不必興兵發馬,廝戰爭持。止用我兄弟三人,管取結果了一寺和尚。」苗龍道:「這妙相寺殿宇廣闊,僧眾極多,不比小的去處。本寺和尚,何止五七百眾,外有遊方掛搭僧人,不計其數,怎地只我三人,就能殺得許多和尚?」李秀道:「大哥勇猛,三弟聰明,卻不知兵行詭道。
比如寺中和尚,要我等一個個親手殺過,畢竟有些漏網,安能盡絶?必須如此如此而行,管教他一寺禿驢,盡遭毒手。走了半個,不算好漢。」薛志義道:「此言暗與韜鈐合,初出茅廬第一功。」苗龍道:「倘有追兵,不放出城,如之奈何?」李秀道:「這又有計了。
只消恁地這般。若有官軍追來,殺他片甲不回,方顯我弟兄們英雄手段。」薛志義大笑道:「有如此妙計,何況殺這幾個禿驢,便與梁主爭衡,又待何如!」三人大悅。酣歌暢飲,盡樂通宵。
李秀自差人到鷄嘴鎮搬取渾家和伴檔上山歡聚不題。
再說鐘守淨自從在梁主駕前暗用讒言,逼林澹然離寺之後,放心大膽,晝夜和黎賽玉取樂。本寺大小和尚暗暗怨罵,只畏鐘守淨財勢滔天,又見林澹然的樣子,因此箝口結舌,無人敢諫。有正氣些的,都離寺雲遊去了。便是行童來真,通了消息,又有奉承鐘守淨的,背地說他搬嘴弄舌,以致林澹然知風逃竄,這鐘守淨聽了大怒,把來真朝捶暮打,受苦不過,也逃亡去了。
次後沈全回家,暗中又着人去害他性命。有人通風,沈全得知,棄家逃命。鐘守淨又在本府用了錢,誣告沈全做竊盜在逃人犯,疊成文卷,做了一個照提。自此拔出眼中釘,挑卻肉中刺,果然朝朝七夕,夜夜元宵,恣意淫慾,往來無忌。
後來賽玉有孕,鐘守淨央趙婆贖一帖墮胎藥,打下了冷子宮,再不孕了。
光陰似箭,不覺又早過了三個年頭。此時正值太清二年正月元旦之日,年規拜懺齋天。當日鐘守淨率領寺中大小僧眾,在大殿中拜誦水懺。將近午後,霎時間狂風大作,燈燭皆滅,滿殿擁起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