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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書雖逸史,而大異小說稗編,事有據,言有倫,主持風教,範圍人心。兩朝隆替興亡,昭如指掌;而一代輿圖土宇,燦若列眉。乃史氏之董狐,允詞家之班馬。
一、書稱通俗演義,非故諧謔以傷雅道。理奧則難解,辭葩則不真。欲期警世,奚取艱深?舊本意晦詞古,不入裡耳。茲演為四十回,回分八卷,卷臚八卦,刊落陳詮,獨標新異。
一、史中聖主賢臣、庸君媚子,義夫節婦、惡棍淫娼,清廉(女幸)直、貪鄙奸邪,蓋世英雄、麼麼小醜,真機將略、詐力陰謀,釋道儒風、幽期密約,以至世運轉移,人情翻覆,天文地理之征符,牛鬼蛇神之變幻,靡不畢具。而描寫精工,形容婉切,處處成伏勸懲,在在都離因果,實堪砭世,非止解頤。
一、史中吟詠謳歌、笑談科渾,頗頗嘲盡人情,摹窮世態。雖千頭百緒,出色爭奇,而針線密縫,血脈流貫,首尾呼吸,聯絡尖巧,無纖毫遺漏。淘為先朝名筆,非晚世效顰可到。縷析條分,總成就澹然、三子禪真一事。
一、圖像似作兒態,然史中炎涼好醜,辭繪之;辭所不到,圖繪之。昔人云詩中有畫,余亦云畫中有詩。俾觀者展卷,而人情物理、城市山林、勝敗窮通、皇畿野店,無不一覽而盡。其間仿景必真,傳神必肖,可稱寫照妙手,奚徒鉛槧為工。
一、此書舊本出自內府,多方重購始得。今編訂,當與《水滸傳》、《三國演義》並垂不朽。《西遊》、《金瓶梅》等方之劣矣。故其剞劂也,取梨極精,染紙極潔,鐫刻必掄高手,讎勘必悉虎魚。
誠海內之奇觀,國門之赤幟也。具眼當自識之,毋為鷗鳴壟斷者所瞀。
一、爽閣主人素嗜奇,稍涉牙後輒棄去。清溪道人以此見示,讀之如啖哀梨,自不能釋,遂相與編次評訂付梓。嗣有古文華札、麗曲新聲,膾炙人口者若干卷,未行于世,並欲災木以公同好,先以此試一臠雲。
一、史中圈點,豈曰飾觀,特為闡奧。其關目照應、血脈聯絡、過接印證、典核要害之處,則用囗。或清新俊逸、秀雅透露、菁華奇幻、摹寫有趣之處,則用
○。或明醒警拔、恰適條妥、有致動人處,則用。
至于品題揭旁通之妙,批評總月旦之精,乃理窟抽靈,非尋常剿襲。
古杭爽閣主人履先甫識
第一回 高丞相直諫闢邪 林將軍急流勇退
詩曰:
魏帝逃禪建法幢,譖臣媚主激忠良。
縱橫鐵騎人難敵,婞直金鑾氣莫當。
不肖游畋殘稼穡,英雄骯髒厲剛腸。
急流勇退真豪傑,樂道逍遙雲水鄉。
話說梁武帝即位以來,酷信佛教,崇尚虛無。長齋斷葷,日止一食,輕儒重釋,朝政廢弛。至天監十六年,詔宗廟用牲牢,有累冥道,今後皆以面易之,識者知其為廟不血食。遍處建立寺廟。
改元大通,捨身同泰寺。群臣以錢億萬贖之。後賢有詩譏之曰:
梁武不知虛寂道,卻於心外覓真禪。
弒君篡國皆甘忍,煦煦求仁奚稗焉!
梁武帝于大通十一年正月,敕禁城內造一大寺,名曰妙相寺,極其壯麗寬敞。頒詔天下文武官員,薦舉材德兼全高僧二員,為本寺正副住持。消息傳入東魏來,時魏主臨朝,聞奏梁主建寺招僧、捨身作善一事,暗暗稱羡。問侍臣道:「朕亦欽洛陽城外仿梁主所為,也創一個大剎,築起浮圖,召高僧廣行法事,上祝皇太后聖壽無疆,下亦可祈黎民之福。
卿等以為何如?」眾臣等一齊俯伏讚揚道:「陛下立此善願,上延聖壽,下庇蒼生,乃天地仁孝之心也。」魏主大喜,頒詔工部知道,擇日興工。朝內大小官員,見了旨意,盡皆不悅,同聚集渤海王府中商議此事。
卻說渤海王乃是東魏大將軍左丞相,姓高名歡,因立清河王世子善見為帝有功,故封王爵,賜袞冕九錫,劍履上殿。當下眾官見了高歡禮畢,共稟此事。高歡低首無言,沉吟半晌,正與決不下。只見班部中閃出一員大將,高聲稟道:「皇上新登大寶,眾心惶惶,正宜澄心窒慾,求賢禮士,官衣旰食,以副民望,以保金頤。
今乃不明君道,反信異端,建寺築塔,勞民傷財,甚非治體。主公為朝廷柱石,若不極言諫阻,則社稷險危,恐非大臣事君之道也。」眾官視之,卻是鎮南將軍林時茂也。這將軍身長八尺五寸,碧眼虯鬚,狀貌魁偉,膂力絶倫。
猿臂善射,箭不空發。使一枝方天畫戟,無一個對手。能騎劣馬,上陣如飛。立性鯁直,臨事不苟。
妻戈氏,甚相恩愛,蚤亡,誓不再娶。昔曾隨高歡出征,與爾朱世隆大戰。高歡兵敗,爾朱世隆率軍趕來,林時茂匹馬截住。世隆部下六員健將:岳銘、程廷錫、王驕、陶釗、爾朱世寧、爾朱敬,一齊來戰。
林時茂獨戰六將,一戟將爾朱敬刺死回陣。五將奮怒力追,林時茂又回身一箭,將程廷錫射于馬下,翻身又戰四將。爾朱世隆在土山指麾眾軍,重重圍裹。林時茂撇了四將,一馬奔上上山,勢如猛虎之人羊群,無人敢當,被他直殺上山頂。
爾朱世隆措手不及,林時茂話到,早中左足,翻身落馬,眾將校拚死救出。四將亦不敢戀戰,救護主將而去。因此高歡得脫大難。班師之後,重加擢用,升為鎮南將軍,參贊軍務,次後屢建大功,不能盡述。
當日高歡聽了林時茂之言、心下大悅道:「將軍所言,甚合孤意。明日早朝,必當面諍。皇上如不聽孤言,只索掛冠而去。」眾官俱各歡喜散訖。
次日魏主臨軒,百官齊集。有詩為證:
龍煙日暖紫重重,宣政門當王殿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