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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雁倒覺着後怕起來,又一想,這上清宮是去好,還是不去好?正在猶豫之間,見打山洞裡,蹭蹭蹭躥出幾個人來,全是高一頭闊一膀年輕力壯的人。每人手中提定虎槍虎叉,過來都與徐良行禮,說:「我們全是獵戶,奉我們太爺之諭,在此捉虎,不料壯士爺你把老虎治死。我們全在山窪山洞藏着,看見你老人家一到,就把虎治死了,是怎麼把它治死的?」徐良說:「不要緊,我鬧著玩兒來着,就把那虎結果了性命。」眾獵戶齊聲誇讚,又問:「你老人家貴姓?」徐良說:「姓人。」獵戶說:「任壯士,到底是怎麼打的?」徐良信口開河,說:「我打它一個嘴巴,把它打了一個筋斗,又給它一個反嘴巴,又打了它一個筋斗,然後一撒手,一個掌心雷,就把那老虎劈了。」獵戶一聞此言,更透着敬奉了,說:「這位壯士爺還有法力哪。」徐良說:「你們這裡有多少老虎,待我去與你們除盡了。」獵戶說:「就是兩隻虎,那一隻公虎由我們拿住,皆因在閻家店外,把那虎一剝,這只虎就出來,傷人不少,在山裡傷人也不少。
我們奉太爺之命,捉拿此虎,不料又傷我們獵戶五六個人。你老人家把虎打着,可算與我們除了害了,同着我們走罷。」徐良說:「上哪裡去?」獵戶說:「你不認得字麼?」徐良說。「略知一二。」獵戶說:「認識字,進山口時節難道沒看見告示麼?」徐良說:「我進山已然喝得大醉,全沒看見。」獵戶說:「我們太爺貼的告示,誰能打着這只虎,賞銀五十兩,我們太爺還要這張虎皮,再給銀五十兩,前後共銀一百兩。我們同着壯士領銀子去。」徐良說:「慢說一百兩,就是二百兩,我都不要。」獵戶說:「你既不要銀子,見見我們閻掌柜的去罷。」徐良卻情不過,只得跟着他們,復又奔山口而來。後面獵戶,把虎捆好,搭着出山。
這一出山口,把信息傳與外面,頃刻間瞧看熱閙之人不少。只見扶老攜幼,連男帶女,一傳十個,十傳百個,轉眼之間,擁擁塞塞,全是異口同音:「瞧這山西人,兩個嘴巴,一個掌心雷打的老虎。」也有瞧徐良的,也有看虎的。頃刻間到了閻家店,從店內出來十幾個夥計,擁護着兩位店東,那二人俱是七尺身軀,全是寶藍色的衣服,壯士打扮。
獵戶給見了說:「這是打虎的壯士爺。」徐良與那二人彼此見禮,徐良總沒說出自己真名真姓,就告訴人家姓人。一問二位店東姓閻,是親兄弟二人,一位叫閻勇,一位叫閻猛。獵戶把那只虎仍然掛在店外,叫眾人瞧看。
店東把徐良領至裡面,進上房屋中落座,叫夥計獻茶,然後問徐良是怎麼把這只虎治死的。徐良也不能改口了,只有說:「兩個嘴巴,一個掌心雷打死的。」閻勇、閻猛二人連連誇讚,真是世間罕有之能。回頭吩咐,叫獵戶別把虎掛在店外,倘若再招虎來,那可不是當耍的,教他們搭着上縣去罷。
外邊獵戶答應,真搭着老虎上縣報官,不提。店東當時吩咐一聲看酒。徐良說:「酒我可是不吃,吃醉了,遇見老虎,就不能治了。」閻勇說:「我們敝處可沒有什麼出色的土產,就是透瓶香酒,普天下哪裡也不行。
如今兄台已把老虎打死,也沒有別的事了,天氣已晚,也不用走了,就住在咱們店中,明天再走。今天咱們盡醉方休,兄台如不嫌棄,還要結義為友哪。」徐良無奈之何,只可點頭。頃刻間排列杯盤,徐良當中落座,閻家兄弟執壺把盞,每人先敬了三杯,然後各斟門杯,有店中人來回斟酒。
徐良素常雖個喜歡吃酒,今日這酒真是美味,不怪人家誇讚,自己也想開了,今日放量開懷,明日仍然是不喝。左一杯右一杯,三人吃着酒,就談論些個武藝,馬上步下,長拳短打,直吃到天交二鼓,把徐良吃了一個大醉,身軀亂晃,說話的聲音也就大了,東一句西一句,也不知說些什麼。人家要與他豁拳行令,別瞧徐良是那樣聰明,這些事他是一概不會。閻家兄弟見徐良真醉了,徐良說:「我可實在不行了,你們別讓我喝了,老西的腦子內,都是酒了。」閻家兄弟說:「既然這樣,你就歇息去罷。」徐良問:「我在哪裡安歇?」閻家兄弟說:「後面有三間廳房,前後的窗戶,最涼爽無比。」徐良說:「很好。」叫夥計提着燈籠,徐良一溜歪斜,閻家兄弟攙着他,這才到了後面。
三間上房,前後俱是窗戶,迎面一張大竹床,兩張椅子,一張八仙桌,就叫他在此屋內睡。徐良問:「後面有女眷沒有?要有女眷,我可不敢,如沒有女眷,我可要撒野了。」閻勇問:「兄台,怎樣叫撒野?」徐良說:「我把衣裳脫了,涼爽涼爽。」閻勇說:「聽兄台自便,後面並無女眷,我們不陪,少刻與兄台烹一壺茶來。」徐良說:「很好。」就把衣裳脫下來了、赤着背膊,連鏢囊、花裝弩、袖箭、飛蝗石囊、大環刀,一併全用他的長大衣襟裹上,頭巾也摘下來,自己一斜身,就躺在竹床之上。酒雖過量,躺下仍然睡不着,翻來覆去,心中着火一般,酒往上一湧,躺着不得力,復又坐起來了,坐著不得力,復又出來到院子走走。到院內被風一吹,心中很覺得爽快,心中稍微安定,只覺得一陣睏倦。
這可要到屋內去睡,將要上階台石,忽見有一個黑影兒一晃,自己又一細瞧,蹤跡不見,心中一動,莫不成吃醉了酒,眼都迷離了?自己晃晃悠悠,來到屋中,往竹床上一躺,把兩隻眼睛一閉,枕着他的衣服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