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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到了家中,家人見少老爺,全都過來行禮。徐良到裡面,先見了母親,跪下磕頭。老太太見徐良回來,十分歡喜,行禮已畢,叫他坐下。徐良問:「母親,我爹爹往哪裡去了?」老太太說:「上陝西去了。」又說道:「自從你上京去以後,你爹爹睜眼淚,闔眼淚,只要拿起酒杯就哭。可巧那日出門,遇見他的一個總角之交,是個道家,姓閻叫閻道和,他有個師兄姓呂,如今這呂道爺,在陝西地面置了一座廟,叫上清官。這閻道爺,見你父親類若瘋顛之狀,苦苦勸解,叫他上陝西去散散心,故此你父親跟着這閻道爺上陝西去了。」徐良說:「孩兒來得實系不湊巧,如今京都有要緊的事情。」老太太問:「什麼事情?」徐良就把始末根由的話,對著老太太告訴了一遍。老太太說:「這可不巧,再者,他又沒準日限回來。」徐良說:「這上清宮,可不知在什麼地方?」老太太說:「那廟我可知道地方,出潼關到了馬尾江,有座大山,山上有三段梁,由山下往上去,有個青石樑,有個紅石樑,有個白石樑,就到那上清宮了。」徐良說:「只可孩兒找他老人家去罷、並且也是陝西地面,我找他老人家,再上潼關找我四叔去。」老太太又問:「我兒在外邊定下親事了?」徐良說:「你老人家怎麼知道?」老太太說:「前者你父親走後,有一位在遼東作過武職官,如今告老,叫尚均義的,有過書信,說他的女兒,乳名玉蓮,給了你了。」徐良一聞此言,雙膝跪地,說:「母親恕孩兒不孝之罪,未稟明父母,在外面私自定親。」老太太說:「此事,我兒辦的甚好。為娘的也看見過尚家的書信,是你身臨險地,人家救了你的性命,又把姑娘給你,又有石家的媒保,他上輩又是作官,這可稱得起是門當戶對,為娘的十分歡喜。」徐良磕了三個頭起來,立刻告辭,依着老太太教他住一晚,明天再走。徐良一定要走,叩別娘親,自己出門,直奔陝西來了。仍是夜住曉行,到潼關說明來歷,方纔出去,投奔馬尾江。
那日過了馬尾江,望見正西一座大山,往西北全是山連山,嶺套嶺,真不知套出有多遠去。自己也不認得從哪裡走,又怕多趕了路程,也不知準有多遠才到。可巧遇見一個農夫打聽,人家指告說,由此往西,山下有一段閙熱街面,過了這條街,就是山口,進山口往上走,有三段大梁,就是上清宮。那人說:「你順着我手看,論說這裡就看見了。」徐良順着他手一瞧,果然就看見了,在西南半山腰中,周圍全是松樹,環抱著一個廟宇。徐良道:「借光。」自己趕奔正西來了。雖然說看見可是看見了,要走一時可不能得到,常言說的好,望山跑死馬。
徐良到了閙熱街面,覺得腹內饑餓,路北有座飯店;找了一個座位坐下,把過賣叫過來,要菜要飯。過賣說:「客官不喝酒麼?」徐良向例不喝酒,過賣說:「沒從我們這裡走過罷?」徐良說:「我這是頭一次。」過賣說:「沒從我們這裡走過,那就是了,要從我們這裡走過,不能不喝酒。」徐良問:「這是什麼緣故?」過賣說:「我們這裡叫五平村,這裡有十八家燒鍋,出一宗酒叫透瓶香。
不敢說天下第一,其味最美,有兩句口號說,『路過五平村,不飲村中酒,在在陝西走一走。』你老人家如要不信,我孝敬你一瓶嘗嘗好歹。」徐良就叫過賣看一瓶來。過賣的答應下去,把飯菜搬放在桌上,徐良自斟自飲,左一杯,右一盞,越喝越香,吃完一瓶,又要一瓶,不知不覺就喝了三瓶。
復又叫過賣看酒,過賣說:「客官,你素常不十分喜愛喝酒,這三瓶可也就足夠了,這酒的後勁甚大,迎風便醉。」徐良一定要教他看一瓶來,過賣只得又與他看了一瓶。把酒喝完用飯,徐良吃得飽了,見天氣不甚太晚,諒來趕得到上清宮去。會過飯鈔,徐良出了飯鋪,進了山口,進青石樑,迎面來了一隻老虎。
要問徐良怎樣,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
○二回 青石樑上殺猛獸 閻家店內遇仇人
且說徐良酒已過量,進了山口,走到了青石樑,忽然起了一陣怪風。這一陣風,吹得徐良毛骨悚然,這透瓶香的酒本就怕風,被風一嗖,就覺着兩腿發軟,二目發黑,身不由自主,來回的亂晃。徐良暗暗的吃驚,說聲不好,這就叫醉了罷?打算過這三段大梁,只怕有些難。正在心內猶豫之間,忽見石上蹲着一隻斑斕的猛虎,二目如燈,口似血盆,把尾巴絞將起來,打得山石吧吧的亂響。
徐良見這斑斕的猛虎,把酒全都嚇醒了。那只猛虎躥山跳澗,奔過來了。山西雁把大環刀一拉,右手掏出一枝鏢來,等着猛虎,看看臨近,徐良先把左手的鏢,對著猛虎的胸膛一抖手,正打在虎的前胸,跟着揮大環刀往虎前心一紮,說的遲,那時可快,把刀扎進去,趕緊往外一抽,自己一躲閃。那虎一撲徐良沒撲着,反倒中了一鏢,受了一刀,噗咚一聲,摔倒在地。
若論虎的氣性最大,又往上一躥,夠一丈多高,唔的一聲吼叫,復又摔倒在地。那虎摔了三四回,方纔氣絶身死。此時徐良隱在樹後,不敢出來,直等到老虎氣絶了後,方敢過來。這只猛虎雖死,仍是睜着兩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