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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背着人躥牆,並不費力,跳了四道牆,才到了街道上。馮淵也就跟着出來。此時已有四更多天,路上並無行走之人,追到東邊,復又東北一拐,奔到后街,由東往西又跑。馮淵可真着了急了,說:「你是什麼人?快把這婦人與我留下!」那人跑着一回頭,馮淵這才瞧看明白,原來是個和尚,大罵道:「你這出家人,還不與我留下!」雖然嚷着,那個和尚足下透慢,也就看見那邊一段紅牆,大概離他廟不遠。
馮淵追到離他不遠,想他就背進廟去,我也是找他。只顧貪功緊着一跑,原來那和尚等着他,身臨切近,就是一暗器,馮淵一歪身,打在左肩之上,這一鏢沒打咽喉,也歪出好幾步去,一咬牙把鏢拔出來,自覺那鏢傷之處不痛,麻酥酥的喘氣,暗說:「不好,他一半準是毒藥鏢,我先回店中,去叫店中人,與公館送信。」焉知曉受了毒藥暗器,就是怕緊走,要是緊走一跑,那藥性發散的更快。馮淵跑着,就覺眼前一發黑,類若半身不遂的光景,先由左腿不能邁步,噗咚栽倒在地,正躺在人家酒鋪門前。
這開酒鋪的是母女二人,原籍是東昌府人氏,此人姓尹,叫尹剛傑,保鏢為生,專好交友,外號人稱賽叔保,到四十餘歲就故去了。妻子劉氏,所生一女,名叫青蓮,十五、六歲,練了一身功夫,小子打扮,常跟她父親出去保鏢,生得十分美貌,性情剛直。因她父親故去,母女無人照顧,她有個母舅就在這信陽州居住,把她們母女接來,姑娘如今已然二十九歲了。在此處開了一個酒鋪,帶著一個老家人,這個老家人姓祝名叫祝福,在尹家多年,這青蓮姑娘,是他眼瞧著長大的,祝福就看著這酒鋪買賣,後有單房,她母女居住。
姑娘早晚的功夫,不肯丟下,每日五更之時,起來玩拳踢腿,熟練長短傢伙,練完時天不能亮。為的是活動身子,把街也掃了,前後院連酒鋪中,撣的撣了,擦的擦了,此時也就紅日東昇,把祝福叫起來,然後上後面去,梳洗打扮。可巧這天,自己練完了功夫,下了一塊板子,正要掃地,見台階下躺着一個人,近前仔細看了一看,武生相公打扮。列位就有說的:馮淵多咱是武生相公打扮哪?皆因是他穿著是白菊花那身衣服。
旁邊丟着一口刀,左肩頭往外冒血。青蓮姑娘顧不得掃街了,進來把那扇板子上好,先把祝福叫來,又到後面把老太太叫醒。老太太問她什麼事情,姑娘說:「咱們門口躺着一個武生相公,旁邊扔一口刀,多一半是遇見仇人,他那肩頭上,還直冒鮮血。你老人家起來,我們出去瞧瞧他看。
要沒死那還好辦,他要死了,我們趕早移開他去,不然這鋪子擔架不住。」老太太穿好衣服,祝福在外邊,點着燈籠等着,到了前邊,又把那扇板子下下來,先叫祝福出去,將那人衣服撩起來,摸摸他心口還跳與不跳。祝福出去,將他衣服撩起一摸,心口還是亂跳。祝福說:「不但他心中亂跳,從他肩頭上,流出血來,全是黑的。」姑娘一聽說:「是了。」對娘親說:「這是受了毒藥暗器了,咱們救他不救?」老太太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就怕你治不好,那可不是戲耍的呀。」姑娘說:「我跟我天倫學的,不能治不好。咱們做這一件好事罷。」姑娘輓起衣袖,又下了一塊板子,叫祝福幫着她,把馮淵搭在裡面,到了後頭屋內,把馮淵往床棍上一放,叫祝福把板子上。姑娘進內間房中,取出一個盒子,叫祝福解開他的腰帶,把膀子顯出來,姑娘打開盒子,拿出一把小刀兒,刀薄如紙,另拿出一個小葫蘆,拔去塞子,裡面貯的面子藥,倒在傷口。微等了片時,姑娘團了些爛紙,就用那把小刀,把周圍爛肉一剮,全都放在紙內,周圍見了好肉,重新取出一個小盒來,裡面是膏子藥,俱把他創口敷滿,烤了一張膏藥,與他貼上,復又取出三粒丸子藥,叫祝福取了些涼水來,將丸藥研開,用筷子將馮淵牙關一撬,將藥灌將下去。登時之間,馮淵就甦醒過來,覺着肚內一擁,哇呀呀的吐了些黑水,往起一坐,睜眼一看,那邊一位老太太,慈眉善目,總在六旬上下光景,又有一位大姑娘,在那裡收拾盒子呢!看那旁又站着一個老頭兒,青衣小帽,像一個做買賣的打扮。
自己記得被那和尚用鏢打了一下,就覺迷迷糊糊的摔倒在地,後來就全不知了。馮爺連忙起身來,先給祝福深深一恭,說:「這位老兄,方纔我受了人家毒藥暗器,躺在地下。我糊裡糊塗,因何會在這裡呢?」祝福說:「你被什麼人打了毒藥暗器?我們這裡是個小酒鋪,你正躺在我們鋪子之外,被我們姑娘看見,我們老太太見你沒死,也幸虧我們小姐有這個手段,才把你搭救過來,此時把你救好,你過去見見去罷。」馮淵一聞此言,把袖子神上,整整衣服過去見老太太,雙膝點地磕三個頭,說:「不是老太太搭救我的性命,準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