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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良暗道:「是時候了。」立起身出得店門,直奔馬化龍門首,到了後牆,縱身躥將上去。他並沒換夜行衣靠,就把衣襟吊起,袖子一輓,把大環刀插在獅蠻帶裡。他在牆頭上往下一看,是一座花園子景象,就躥下牆頭,往前撲奔。
越過兩段界牆,正是五間廳房。至後窗戶,見裡面燈光閃爍,有男女說話的聲音。徐良就在窗欞紙上用指尖戳了個月牙窟窿,一目往裡窺探,但見有個婦人,年紀四十多歲,滿臉脂粉,珠翠滿頭,衣服鮮明。上首坐著個男子,也夠四旬光景,寶藍緞子壯中,藍箭袖袍,黑紫麵皮,粗眉圓眼,壓耳兩朵黃毛,外號人稱金毛犼,卻是一腦袋黃頭髮。
他這個外號,因頭髮所取,身高八尺,膀闊三停,不問可知準是馬化龍。他那裡吩咐,叫婆子把那東西取出來看看。就見婆子拿出一個藍布包袱來,解開麻花扣兒,裡面還有一個油綢子包袱,打開露出一個帽盒,把帽盒打開,裡面俱用棉絮塞滿——怕的是一路上磕碰。燈光之下,耀眼生光,俱都是珠翠做成。
此物雖舊,上面寶石珍珠,可算價值連城,就是有些損壞之處。那婦人看著,哈哈大笑,說:「老爺,咱們家中雖然有錢,要買這頂鳳冠,只怕費事。這就是咱們馬進才的好處。」馬化龍說:「要沒有范大哥在此,也是不行。」婦人說:「怎麼謝范大哥呢?」馬化龍說:「我二人那等的交情,不必提謝。」婦人又問:「馬進才如何賞他?」回說:「給他二百銀子。」正說話之間,忽見進來一個婆子說:「范大爺外面有請。」馬化龍回頭告訴婦人:「將物件收在櫃內。」馬化龍出去。
徐良想著要盜他這頂鳳冠,自己撤身下來,想一個主意,把婦人誆出來,盜他那鳳冠,叫他們不知覺,方算手段。正在思想之間,忽聽屋中婦女們一亂,徐良復又從剛纔所戳的那小孔往裡一看,就見那些婦女往外急走,齊說:「別嚷,別嚷,這是太太的造化。」方纔那個婦人說:「待我把金簪子拔下來,插在裡頭,就走不動了。」徐良一聽,就知是有夜行人了。
自己雖然沒有那種物件,聽見師傅說過,夜行人有一宗留火遺光法,盡為的是調虎離山計。無論地下牆上一蹭,自來的冒煙,大片的火光,用手摸着不燙,也燒不着什麼物件。前套七俠五義上,雙偷苗家集,白玉堂用過一次;雙偷鄭家樓時節,丁二爺用過一回;鄧車盜印,鄧車用過一回。如今山西雁一聽,就知是這宗物件。
自己打算:不管什麼人用的這個法子,我先進去,拿他這頂鳳冠。不料一扳後窗戶卻扳不開,原來這後窗戶由裡面鎖了個結實,只可由前邊進去,又往屋中一看,卻見有人早進去了。但見那人,一身夜行衣靠,背插着一口鋼刀,面白如玉,細眉長目,鼻如懸膽,口賽涂朱,伸手把包袱往後一攏,衝著徐良這個窟窿「嗤」的一笑,「噗」一口將燈吹滅。徐良一着急,望後倒身躥上房去,越脊縱到前坡,見那些婦女仍然還圍着花盆子亂嚷呢!就見那條黑影直奔前邊去了。
徐良怕的是把這物件落在賊人之手,那可無處找了,緊緊的一追。追到前邊,也有五間上房,東西有配房。再找那人,已然蹤跡不見。
徐良只得上了西房,往前坡一趴,只見上房屋中,打着帘子,點定燈燭,有一張八仙桌子。正當中坐著一個人,身高七尺,一身皂青緞子衣襟,面似瓦灰,微長髭鬚。下垂首坐的,就是馬化龍,只聽他吩咐一聲擺酒,從人登時之間,羅列杯盤。馬化龍親自與那人斟酒,連進三杯,喝完,各斟門杯。
將要說話,忽聽從人進來報道:「外面二位複姓赫連的求見。」馬化龍吩咐一聲「請」,說:「范大哥少坐,待我迎接二位賢弟。」不多一時,就見三個人進來。徐良見這兩個人,俱是散披英雄氅,細身長腿,全是賊頭賊腦的。
到了屋中,那人也站起身來,抱拳讓坐。馬化龍說:「三位不認識,我與你們見見。這位姓范,叫范天保,外號人稱閃電手。這二位是親兄弟。
這位叫赫連齊,外號人稱千里飛行;這位叫赫連方,外號叫陸地追風。」彼此對施一禮,說了些久仰大名的客套,謙讓了半天坐位,復又落座,重整杯盤。馬化龍仍在主位。原來這范天保,皆因遇蔣平、柳青,在水內逃跑,找了幾處朋友,都未曾住下,這才到馬化龍家裡。
可巧正遇馬進才在酒鋪套了尹有成的實話,回來報信,就是閃電手探了道路,晚間把鳳冠馬匹一齊盜來。正是馬化龍與他擺酒道勞,不想有赫連弟兄到來。待他與眾人將酒斟上,赫連齊就把請帖摸將出來遞了過去。馬化龍字上不行,叫閃電手念了一遍,方纔知道是為擂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