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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國聞報,長嘆說道:「我父孟良也是宋朝一員名將,隨着楊元帥建立多少汗馬功勞,生下俺來,雖然頗曉武略,但想五虎英雄尚且如此,俺孟定國出敵,那得濟事?不免收拾殘兵,棄關去吧。在於附近安閒之所,打聽元帥的吉凶如何,再作道理便了。」遂帶了眾兵出關而去,又過正平、安平二關,覓得空閒之處,名曰白楊山,此山可能屯聚得眾兵馬。按下孟定國在此山屯聚。
再說公主拿盡宋將回關,有巴山親總兵參見畢。公主吩咐說:「卿家,三關無主,你去替掌管便了。”巴總兵說:「是!」,作別退去。公主又傳令帶過狄南蠻,兩旁響聲答應,把狄元帥押至公主跟前。
公主微微冷笑道:「狄青,你乃上邦一員名將,因何沒有道理?宋王差你去平西遼,不往西遼,反來尋我無犯之邦,奪關斬將,自恃英雄無敵,欺人不是這等極情。前日的威風今者何在,看得俺家如何草莽?只道女流之輩有何本領,今日被擒,可見我的武略原是不低。」狄元帥聽了呵呵冷笑,說:「前事也曾一一說明、苦功,說盡多少,你只是不依,自然要在刀槍之下見個高低。如今失手於你,我既不能回朝,有什麼掛懷?要殺何容多說,再言前事?」公主說:「狄青,要俺家殺你,非為難事,可惜你丟下堂上雙親,房內妻子。」此時公主說到這句,乃是試探狄青有妻無妻之故,要引出他的口氣來。狄青是心中無意的,焉省得其中緣故。圓睜虎目,說道:「番婆!何必你多心!俺狄青父死娘存,若然侍奉母親,有姐姐侍奉;妻房未娶,有何牽掛?要殺快些開刀!」直言隨口衝出,公主聽罷,不覺喜溢于色:「幸得他還未有妻室,正好與俺家配偶。」心花大開,此時吩咐小番:「把南蠻打入囚車內,與前擒來宋將一同解送狼主,聽從正法。
侍候俺家明早啟程,不得有誤。」
眾小番遵旨,押送狄元帥往後營,有焦廷貴大喝:「好了!」劉慶聞得元帥也來的,四虎弟兄獃了,說:「元帥為何也到這裡來!」元帥說:「列位兄弟,這八寶番婆法術厲害,故此失手與他。」眾弟兄說:「不想番邦有此賤人,如今怎生是好?」元帥說:「眾兄弟,事到其間,說不得了,生死由天便是。」焦廷貴說:「元帥,我們眾人怎能變個神通法兒逃去,就活得成了。」元帥大喝道:「狗才!我們眾人性命多被你決送了,還說此無根之話,豈不惱人嗎!」焦廷貴不敢再說。四弟兄說:「元帥,你有兩件法寶,是神人所賜,因何在陣上不用,任他拿捉了?」元帥說:「眾兄弟有所不知,本帥如今必然是訣了仙緣,這兩樁寶多用不靈驗,反被番婆收去。」四弟兄嘆說:「真倒運了。」正說之間,只見四個小番送到兩席酒饌與眾英雄吃。
眾人說:「我們在此挨了幾天,都是粗餚淡酒,不堪下食的。因何元帥到來,有盛設款待?這倒也猜它不出什麼緣故。」焦廷貴說:“不要管他,且吃得于乾淨淨,明日好做個飽鬼。」
不題眾英雄吃酒,且說公主這日得勝,拿完宋將,干戈休息,犒賞三軍。公主一心懷唸著狄青,故送這酒筵與他。番營各將士開懷樂飲,公主帥堂上獨自一桌,宮女旁邊侍酒。公主吃酒之際,想到心中愛慕之人,想道:“狄青這員小將,生得唇紅面白,神威浩氣,雅度非凡,莫說我邦從不見過這等氣概,只怕中原也是無雙的。
幸得我胸中主見有定,將他拿了,待等回朝去見過父王保舉,不要傷他性命,暗暗托母后暗中調停,方能成事。諒父母必然依允,獨難於啟口。如若早放他還國,須與他面定明白,也難猜度得英雄之心。想來這狄青不是等閒之輩,又聞他是太后娘娘的侄兒,當今宋王的至親,乃金枝玉葉,中國的大臣,他須然去平服了西番,若失卻俺家的計較,豈不枉費我熱腸一片、愛慕之心?雖然赤繩繫足,乃五百年前所定,到底不可當面錯過。
一旦父王赦他還國,不依俺家,輕輕放去了……曾記得他在陣前再三認錯,哀告俺家,並非我無情不恤這小英雄,一則父王着我前來破敵保國,若私自放他還國,於理不合。若使放去,又不能面訂此事,豈不永無相見了?今將他拿住,若得成事,與這員小將結為夫婦,就吃口清湯淡飯也是稱快。狄青哎,我在這裡想念你,不知你在那裡可想念俺家否?看你在陣上時,並無怒色,一聲稱叫公主,懇懇告訴俺家,不是我定然要你爭殺,只因眾眼相看,須提防旁人猜測,便硬着心腸拿了你,自知無禮。方纔聞你無妻室,好不令人開懷也!自想俺家的容貌不為醜陋,雖然抵不過中國,我本邦番國定是少有的。
若我兩人得成駕鳳之交,豈不兩家有慶?……此時公主獃想了一會:
放下杯兒全不舉,拋開箸子總無聲。
此時侍酒宮娥見公主娘娘如此光景,心想:「莫非他今朝上陣損了精神,故此酒餚不用了?」上前稟道:「請娘娘用酒,恐防冷了。」公主含笑飲上一杯,想念難會的心上人。此時紅日西墜天色晚,關中各處點明燈。公主吩咐即撤去酒筵,各兵丁將士用酒已完。
是夜公主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回歸羅帳,睡臥不寧,正是:
二更時分朦朧眼,夢見年輕小狄青。
雙雙攜至鴛鴦枕,共吐知心說話長。
公主正在雲雨巫山之夢,卻被更鑼衝散了。長嘆了一聲,耳底聞敲四鼓,挨了一會,只得起來,傳令起程回朝。早有巴總兵同眾將一齊送出關外。公主又令押送六架囚車,一車內坐著一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