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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君莫要作冤仇,狹路相逢難躲避。苗忠認得尹宗了,欲待行,被他攔住路。正恁地進退不得,後面做公底趕上,將一條繩子,縛了苗忠並大字焦吉、茶博士陶鐵僧,解在襄陽府來,押下司理院。綳爬弔拷,一一勘正,三人各自招伏了。同日將大字焦吉、十條龍苗忠、茶博士’陶鐵僧,押赴市曹,照條處斬。合哥便請了那三千貫賞錢。萬員外要報答孝義尹宗,差人迎他母親到家奉養。又去官中下狀用錢,就襄陽府城外五里頭,為這尹宗起立一座廟字。直到如今,襄陽府城外五頭孝義廟,便是這尹宗底,至今古蹟尚存,香煙不斷。話名只喚做《山亭兒》,亦名《十條龍陶鐵僧孝義尹宗事蹟》。後人評得好:
萬員外刻深招禍,陶鐵憎窮極行兇。
生報仇秀娘堅忍,死為神孝義尹宗。
第三十八卷
蔣淑真刎頸鴛鴦會
眼意心期卒未休,暗中終擬約登樓。
光陰負我難相偶,情緒牽人不自由。
遙夜定憐香蔽膝,悶時應弄玉搔頭。
櫻桃花謝梨花發,腸斷青春兩處愁。
右詩單說著「情色」二字。此二字,乃一體一用也。故色絢于目,情感於心,情色相生,心目相視。雖亙古迄今,仁人君子,弗能忘之。晉人有云:「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慧遠曰:「情色覺如磁石,遇針不覺合為一處。無情之物尚爾,何況我終日在情裡做活計耶?」
如今只管說這「情色」二字則甚?且說個臨淮武公業,于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參軍。愛妾曰非煙,姓步氏,容止纖麗,弱不勝綺羅。善秦聲,好詩弄筆。公業甚嬖之。比鄰乃天水趙氏第也,亦衣纓之族。其子趙象,端秀有文學。忽一日于南垣隙中窺見非煙,而神氣俱喪,廢食思之。遂厚賂公業之閽人,以情相告。閽有難色。後為賂所動,令妻伺非煙閒處,具言象意。非煙聞之,但含笑而不答。閽媼盡以語象。象發狂心蕩,不知所如。乃取薛濤箋,題一絶于上。詩曰:綠暗紅稀起暝煙,獨將幽恨小庭前。
沉沉良夜與誰語?星隔銀河月半天。
寫訖,密緘之。祈閽媼達于非煙。非煙讀畢,吁嗟良久,向媼而言曰:「我亦曾窺見趙郎,大好才貌。今生薄福,不得當之。嘗嫌武生粗悍,非青雲器也。」乃復酬篇,寫於金鳳箋。
詩曰:
畫檐春燕須知宿,蘭浦雙鴛肯獨飛?
長恨桃源諸女伴,等閒花裡送郎歸。
封付閽媼,令遺象。象啟緘,喜曰:「吾事諧矣!」但靜坐焚香,時時虔禱以候。越數日,將夕,閽媼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趙郎願見神仙否?」象驚,連問之。傳非煙語曰:「功曹今夜府直,可謂良時。妾家後庭,即君之前垣也。若不渝約好,專望來儀,方可候晤。」語罷,既曛黑,象乘梯而登,非煙已置重榻于下。既下,見非煙艷妝盛服,迎入室中,相攜就寢,盡繾綣之意焉。乃曉,象執非煙手曰:「接傾城之貌,挹希世之人,已擔幽明,永奉歡狎。」言訖,潛歸。茲後不盈旬日,常得一期于後庭矣。展幽徹之恩,罄宿昔之情,以為鬼鳥不知,人神相助。如是者周歲。
無何,非煙數以細故撻其女奴。奴銜之,乘間盡以告公業。公業曰:「汝慎勿揚聲,我當自察之!」後至堂直日,乃密陳狀請假。迨夜,如常入直,遂潛伏裡門。俟暮鼓既作,躡足而回,循牆至後庭。見非煙方倚戶微吟,象則據垣斜睇。公業不勝其忿,挺前欲擒象。象覺跳出。公業持之,得其半襦。
乃入室,呼非煙詰之。非煙色動,不以實告。公業愈怒,縛之大柱,鞭撻血流。非煙但云:「生則相親,死亦無恨!」遂飲杯水而絶。象乃變服易名,遠竄于江湖間,稍避其鋒焉。可憐雨散雲消,花殘月缺。
且如趙象知機識務,離脫虎口,免遭毒手,可謂善悔過者也。于今又有個不識竅的小二哥,也與個婦人私通,日日貪歡,朝朝迷戀,後惹出一場禍來,屍橫刀下,命赴陰間。致母不得侍,妻不得顧,子號寒于嚴冬,女啼饑于永晝。靜而思之,着何來由!況這婦人不害了你一條性命了?真個:蛾眉本是嬋娟刃,殺盡風流世上人。
說話的,你道這婦人住居何處?姓甚名誰?元來是浙江杭州府武林門外落鄉村中,一個姓蔣的生的女兒,小字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