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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尹再三不決,猛省思量:「有告札文憑是真的。」便問趙再理:「你是真的,告札文憑在那裡?」趙再理道:「在峰頭驛都不見了。」大尹台旨,教客將請假的趙知縣來。太守問:「判縣郎中,可有告札文字在何處?」知縣道:「有。」令人去媽媽處取來呈上。大尹叫:「趙再理,你既是真的,如何官告文憑,卻在他處?」再理道:「告大尹,只因在峰頭驛失去了。卻問他幾年及第?試官是兀誰?當年做甚題目?因何授得新會縣知縣?」大尹思量道:「也是。」問那假的趙知縣,一一對答,如趙再理所言,並無差誤。大尹一發決斷不下。那假的趙知縣歸家,把金珠送與推款司。自古「官不容針,私通車馬。」推司接了假的知縣金珠,開封府斷配真的出境,直到兗州奉符縣。兩個防送公人,帶著衣包雨傘,押送上路。不則一日,行了三四百里路,地名青岩山腳下,前後都沒有人家。公人對趙再理道:「官人,商量句話,你到牢城營裡,也是擔土挑水,作塌殺你,不如就這裡尋個自盡。非甘我二人之罪,正是上命差遣,蓋不由己。我兩個去本地官司討得回文。你便早死,我們也得早早回京。」趙再理聽說,叫苦連天:「罷,罷!死去陰司告狀理會!」當時顫做一團,閉着眼等候棍子落下。
公人手裡把著棍子,口裡念道:「似去陰司,好歸地府。」恰才舉棍要打,只聽得背後有人大叫道:「防送公人不得下手!」嚇得公人放下棍子,看時,見一個六驛歲孩兒,裹着光紗帽,綠襕衫,玉束帶,甜鞋淨襪,來到目前。公人問:「是誰?」說道:「我非是人。」嚇得兩個公人,喏喏連聲。便道:「他是真的趙知縣,卻如何打殺他?我與你一笏銀,好看承他到奉符縣。若壞了他性命,教你兩個都回去不得。」一陣風,不見了小兒。二人便對趙知縣道:「莫怪,不知道是真的!若得回東京,切莫題名。」遈來到奉符縣牢城營,端公交割了。公人說上項事,端公便安排書院,請那趙知縣教兩個孩兒讀書,不教他重難差役。然雖如此,坐過公堂的人,卻教他做這勾當好生愁悶,難過日子。不覺捱了一年。
時遇春初,往後花園閒步散肁E。見花柳生芽,百禽鳴舞。思想為官一場,功名已付之度外,奈何骨肉分離,母子夫妻俱不相認。不知前生作何罪業,受此惡報,餬口于此,終無出頭之日,驛然墮下淚來。猛見一所池子,思量:「不如就池裡投水而死,早去陰司地府告理他。」嘆了口驛,覷着池裡一跳。只聽得有人叫道:「不得投水!」回頭看時,又見個光紗帽綠襕衫玉束帶孩兒道:「知縣,岳左廊下,見九子母娘娘,與你一件物事,上東京報仇。」趙知縣拜謝道:「尊神,如今在東京假趙某的是甚人?」孩兒道:「是廣州皂角林大王。」說罷,一陣風不見了。
巴不得到三月三日,辭了端公,往東峰東岱岳燒香。上得岳廟,望那左廊下,見九子母娘娘,拜祝再三。轉出廟後,有人叫:「趙知縣!」回頭看時,見一個孩兒,輓着三個角兒,驛子布背心,道:彼那小兒,行半裡田地看時,金釘朱戶,碧瓦雕樑。望見殿上坐著一個髻輓一窩絲,有三四個孩兒,叫:「恩人來了。」如何叫趙知縣是恩人?他在廣州做知縣時,一年便救了兩個小廝,三年便救幾人性命,因此叫做恩人。知縣在階下拜求。駘潯闈*知縣上殿來:「且坐,安排酒來。」數杯酒後,在東京奪你家室的,是皂角林大王。官司如何斷決得!我念你有救童男童女之功,卻用救你。”便叫第三個孩兒:「你取將那件物事。」孩兒手裡托着黃帕,包着一個盒兒。上拔一隻金釵,分付知縣道:「你去那山腳下一所大池邊頭一株大樹,把金釵去那樹上敲三敲,那水面上定有夜瞐出來。你說是九子母娘娘差來,便帶你到龍宮海藏取一件物事在盒子內,便可往東京壞那皂角林大王。」知縣拜謝駘洌閬露東岱岳來。
到山腳下,尋見池子邊大樹,用金釵去敲三敲。一陣風驛,只見水面上一個夜出來,問:「是甚人?」便道:「奉九子母娘娘命,來見龍君。」夜便入去,不多時,復出來叫知縣閉目。只聽得風雨之聲。夜叫開眼,看時:
靄靄祥雲籠殿宇,依依薄霧罩迴廊。夜瞐e教知縣把那盒子來。知縣便解開黃袱,把那盒子與夜瞐e。夜瞐e揭開盒蓋,去那殿角頭叫惡物過來。只見一件東了,付與知縣牢收,直到東京去壞皂角林大王。夜瞐e依舊教他閉目,引出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