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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小二與周氏到家,見了高氏。高氏道:「你如今回到家一處住了,如何帶小二回來?何不打發他去了?」周氏道:「大娘門前無人照管,不如留他在家使喚,待等丈夫回時,打發他未遲。」高氏是個清潔的人,心中想道:「在我家中,我自照管着他,有甚皂絲麻線?」遂留下教他看店,討酒罈,一應都會得。不覺又過了數月。周氏雖和小二有情,終久不比自住之時兩個任意取樂。一日,周氏見高氏說起小二諸事勤謹,又本分,便道:「大娘何不將大姐招小二為婚,卻不便當?」高氏聽得大怒,罵道:「你這個賤人,好沒志氣!我女兒招僱工人為婿?」周氏不敢言語,吃高氏罵了三四日。高氏只倚着自身正大,全不想周氏與他通姦,故此要將女兒招他。若還思量此事,只消得打發了小二出門,後來不見得自身同女打死在獄,滅門之事。
且說小二自三月來家,古人云:「一年長工,二年家公,三年太公。」不想喬俊一去不回,小二在大娘家一年有餘,出入房室,諸事托他,便做喬家公,欺負洪三。或早或晚,見了玉秀,便將言語調戲他,不則一日。不想玉秀被這小二奸騙了。其事周氏也知,只瞞着高氏。
似此又過了一月。其時是六月半,天道大熱,玉秀在房內洗浴。高氏走入房中,看見女兒奶大?吃了一驚。待女兒穿了衣裳,叫女兒到面前問道:「你吃何人弄了身體,這奶大了?你好好實說,我便饒你!」玉秀推托不過,只得實說:「我被小二哄了。」高氏跌腳叫苦:「這事都是這小婆娘做一路,壞了我女孩兒!此事怎生是好?」欲待聲張起來,又怕嚷動人知,苦了女兒一世之事。當時沉吟了半晌,眉頭一蹙,計上心來,只除害了這蠻子,方纔免得人知。
不覺又過了兩月。忽值八月中秋節到,高氏叫小二買些魚肉果子之物,安排家宴。當晚高氏、周氏、玉秀在後園賞月,叫洪三和小二別在一邊吃。高氏至夜三更,叫小二賞了兩大碗酒。小二不敢推辭,一飲而盡,不覺大醉,倒了。洪三也有酒,自去酒房裡睡了。這小二隻因酒醉,中了高氏計策,當夜便是:
東嶽新添枉死鬼,陽間不見少年人。
當時高氏使女兒自去睡了,便與周氏說:「我只管家事買賣,那知你與這蠻子通姦。你兩個做了一路,故意教他奸了我的女兒。丈夫回來,教我怎的見他分說?我是個清清白白的人,如今討了你來,被你玷辱我的門風,如何是好!我今與你只得沒奈何害了這蠻子性命,神不知,鬼不覺。倘丈夫回來,你與我女兒俱各免得出醜,各無事了。你可去將條索來!」周氏初時不肯,被高氏罵道:「都是你這賤人與他通姦,因此壞了我女兒!你還戀着他?」周氏吃罵得沒奈何,只得去房裡取了麻索,遞與高氏。高氏接了,將去小二脖項下一絞。原來婦人家手軟,縛了一個更次,絞不死。小二喊起來。高氏急了,無家火在手邊,教周氏去灶前捉把劈柴斧頭,把小二腦門上一斧,腦漿流出死了。高氏與周氏商量:「好卻好了,這死屍須是今夜發落便好。」周氏道:「可叫洪三起來,將塊大石縛在屍上,馱去丟在新橋河裡水底去了,待他屍首自爛,神不知,鬼不覺。」高氏大喜,便到酒作坊裡叫起洪大工來。
大工走入後園,看見了小二屍首道:「祛除了這害最好,倘留他在家,大官人回來,也有老大的口面。」周氏道:「你可趁天未明,把屍首馱去新河裡,把塊大石縛住,墜下水裡去。若到天明,倘有人問時,只說道小二偷了我家首飾物件,夜間逃走了。他家一向又無人往來的,料然沒事。」洪大工馱了屍首,高氏將燈照出門去。此時有五更時分,洪大工馱到河邊,掇塊大石,綁縛在屍首上,丟在河內,直推開在中心裡。這河有丈餘深水,當時沉下水底去了,料道永無蹤跡。洪大工回家,輕輕的關了大門,高氏與周氏各回房裡睡了。高氏雖自清潔,也欠些聰明之處,錯幹了此事。既知其情,只可好好打發了小二出門便了。千不合,萬不合,將他絞死。後來卻被人首告,打死在獄,滅門絶戶,悔之何及!
且說洪大工睡至天明,起來開了酒店,高氏依舊在門前賣酒。玉秀眼中不見了小二,也不敢問。周氏自言自語,假意道:「小二這廝無禮,偷了我首飾物件,夜間逃走了。」玉秀自在房裡,也不問他。那鄰舍也不管他家小二在與不在。高氏一時害了小二性命,疑決不下,早晚心中只恐事發,終日憂悶過日。正是:
要人知重勤學,怕人知事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