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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說:「不要說嘴,咱往那裡去?那是我家?我同你到刑部堂上講講,恁家裡是公侯宰相朝郎駙馬,他那裡的金銀器皿!萬物要平個理。一個行院人家,至輕至賤,那有甚麼大頭面,戴往那裡去坐席?王尚書公子在我家,費了三萬銀子,誰不知道他去了就開手。你昨日見他有了銀子,又去哄到家裡,圖謀了他行李。不知將他下落在何處?列位做個證見。」說得鴇子無言可答。亡八說:「你叫玉三拐去我的東西,你反來圖賴我。」玉姐捨命,就罵:「亡八淫婦,你圖財殺人,還要說嘴?見今皮箱都打開在你家裡,銀子都拿過了。那王三官不是你謀殺了是那個?」鴇子說:「他那裡存甚麼銀子?都是磚頭瓦片哄人。」玉姐說:「你親口說帶有五萬銀子,如何今日又說沒有?」兩下廝閙。眾人曉得三官敗過三萬銀子是真,謀命的事未必,都將好言勸解。玉姐說:「列位,你既勸我不要到官,也得我罵他幾句,出這口氣。」眾人說:“憑你罵罷
1玉姐罵道:你這亡八是喂不飽的狗,鴇子是填不滿的坑。不肯思量做生理,只是排局騙別人。奉承儘是天羅網,說話皆是陷人坑。只圖你家長興旺,那管他人貧不貧。八百好錢買了我,與你掙了多少銀。我父叫做周彥亨,大同城裡有名人。買良為賤該甚罪?興販人口問充軍。哄誘良家子弟猶自可,圖財殺命罪非輕!你一家萬分無天理,我且說你兩三分。
眾人說:「玉姐,罵得勾了。」鴇子說:「讓你罵許多時,如今筍回去了。」玉姐說:「要我回去,須立個文書執照與我。」眾人說:「文書如何寫?」玉姐說:’要寫『不合買良為娼,及圖財殺命』等話。”亡八那裡肯寫。玉姐又叫起屈來。眾人說:「買良為娟,也是門戶常事。那人命事不的實,卻難招認。我們只主張寫個贖身文書與你罷
1亡八還不肯。眾人說:“你莫說別項,只王公子三萬銀子也勾買三百個粉頭了。玉姐左右心不向你了。舍了他罷!眾人都到酒店裡面,討了一張綿紙,一人念,一人寫,只要亡八鴇子押花。玉姐道:“若寫得不公道,我就扯碎了。」眾人道:「還你停當。」寫道:立文書本司樂戶蘇淮同妻一秤金,向將錢,‘百文,討大同府人周彥亨女玉堂春在家,本望接客靠老,奈女不願為娼。
寫到「不願為娼」,玉姐說:「這句就是了。須要寫收過王公子財禮銀三萬兩。」亡八道:「三兒!你也拿些公道出來。這一年多費用去了,難道也算?」眾人道:「只寫二萬罷。」又寫道:有南京公子王順卿,與女相愛,淮得過銀二萬兩,憑眾議作贖身財札。今後聽憑玉堂春嫁人,並與本戶無干。立此為照。
後寫「正德年月日,立文書樂戶蘇淮同妻一秤金」,見人②有十餘人。眾人先押了花。蘇淮只得也押了,一秤金也畫個十字。玉姐收訖,又說:“列位老爹!
我還有一件事,要先講個明。”眾人曰:「又是甚事?」玉姐曰:「那百花樓,原是王公子蓋的,撥與我祝丫頭原是公子買的,要叫兩個來伏侍我。以後米面柴薪菜蔬等項,須是一一供給,不許捎勒短少,直待我嫁人方止。」眾人說:「這事都依着你。」玉姐辭謝先回。亡八又請眾人吃過酒飯方散。正是:周郎妙計高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話說公子在路,夜住曉行,不數日,來到金陵自家門首下馬。王定看見,唬了一驚,上前把馬扯住,進的裡面。三官坐下,王定一家拜見了。三官就問:「我老爺安麼」王定說:「安。」「大叔、二叔、姑爺、姑娘何如/王定說:「俱安。」又問:「你聽得老爺說我家來,他要怎麼處?」王定不言,長吁一口氣,只看看天。三官就知其意:你不言語,想是老爺要打死我?」王定說:「三叔!老爺誓不留你,今番不要見老爺了。私去看看老奶奶和姐姐兄嫂討些盤費,他方去安身罷
1公子又問:“老爺這二年,與何人相厚?央他來與我說個人情。」王定說:“無人敢說。
只除是姑娘姑爹,意思間稍題題,也不敢直說。”三官道:「王定,你去請姑爹來,」我與他講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