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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玉姐手托香腮,將汗中拭淚,聲聲只叫:「王順卿,我的哥哥!你不知在那裡去了?」金哥說:「呀,真個想三叔哩!咳嗽一聲,玉姐聽見,問:“外邊是誰?」金哥上樓來,說:「是我。我來買瓜子與你老人家磕哩
1玉姐眼中掉淚,說:“金哥,縱有羊羔美酒,吃不下,那有心緒磕瓜仁
1金哥說:“三嬸,你這兩日怎麼淡了?」玉姐不理。金哥又問:「你想三叔,還想誰?你對我說,我與你接去。」玉姐說;「我自三叔去後,朝朝思想,那裡又有誰來?我曾記得一輩古人/金哥說:“是誰?」玉姐說:「昔有個亞仙女,鄭元和為他黃金使盡,去打《蓮花落》。後來收心勤讀詩書,一舉成名。那亞仙風月場中顯大名。我常懷亞仙之心,怎得三叔他像鄭元和方好。」
金哥聽說,口中不語,心內自思:「王三到也與鄭元和相像了,雖不打《蓮花落憊,也在孤者院討飯吃。」金哥乃低低把三嬸叫了一聲,說:「三叔如今在廟中安歇,叫我密密的報與你,濟他些盤費,好上南京/玉姐唬了一驚:“金哥休要哄我。」金哥說:「三嬸,你不信,跟我到廟中看看去/玉姐說:“這裡到廟中有多少遠?」金哥說:「這裡到廟中有三里地。」玉姐說:「怎麼敢去?」又問:「三叔還有甚話?」金哥說:「只是少銀子錢使用,並沒甚話。」玉姐說:「你去對三叔說:“十五日在廟裡等我。’」金哥去廟裡回覆三官,就送三官到王匠家中:「倘若他家不留你,就到我家裡去。」幸得王匠回家,又留住了公子不題。
卻說老鴇又問:「三姐,你這兩日不吃飯,還是想著王三哩!你想他,他不想你,我兒好痴!我與你尋個比王三強的,你也新鮮些。」玉姐說:「娘,我心裡一件事不得停當。」鴇子說:「你有甚麼事?」玉姐說:「我當初要王三的銀子,黑夜與他說話,指着城隍爺爺說誓。。如今等我還了願,就接別人。」老鴇問:「幾時去還願?」玉姐道:“十五日去罷
1老鴇甚喜。預先備下香燭紙馬。
等到十五日,天未明,就叫丫頭起來:「你與姐姐燒下水洗臉。」玉姐也懷心,起來梳洗,收拾私房銀兩,並釵釧首飾之類,叫丫頭拿着紙馬,徑往城隍廟裡去。進的廟來,天還未明,不見三官在那裡。那曉得三官卻躲耷東廊下相等。
先已看見玉姐,咳嗽一聲。玉姐就知,叫丫頭燒了紙馬:「你先去,我兩邊看看十帝閻君。」玉姐叫了”廠頭轉身,徑來東廊下尋三官。三官見了玉姐,羞面通紅。玉姐叫聲:「哥哥王順卿,怎麼這等模樣?」兩下抱頭而哭。玉姐將所帶有二百兩銀子東西,付與三官,叫他置辦衣帽買騾子,再到院裡來:「你只說是從南京才到,休負奴言。」二人含淚各別。
玉姐回至家中,鴇子見了,欣喜不勝,說:「我兒還了願了?」玉姐說:「我還了舊願,發下新願。」鴇子說:「我兒,你發下甚麼新願?」玉姐說:「我要再接王三,把咱一家子死的滅門絶戶,天火燒了
1鴇子說:“我兒這願,忒發得重了些。」從此歡天喜地不題。
且說三官回到王匠家,將二百兩東西,遞與王匠。王匠大喜,隨即到了市上,買了一身袖帛衣服,粉底皂靴,絨襪,瓦楞帽子,青絲縧,真川扇,皮箱騾馬,辦得齊整。把磚頭瓦片,用布包裹,假充銀兩,放在皮箱裡面,收拾打扮停當。僱了兩個小廝,跟隨就要起身。王匠說:「三叔,略停片時,小子置一杯酒餞行。」公于說:「不勞如此,多蒙厚愛,異日須來報恩。」三官遂上馬而去。
妝成國套入衚衕,鎢子焉能不強從。
虧殺玉堂垂念永,固知紅粉亦英雄。
卻說公子辭了王匠夫婦,徑至春院門首。只見幾個小樂工,都在門首說話。
忽然看見三官氣象一新,唬了一跳,飛風報與者鴇乙老鴇聽說,半晌不言:「這等事怎麼處?嚮日三姐說:他是宦家公子,金銀無數,我卻不信,逐他出門去了。今日到帶有金銀,好不惶恐人也
1」左思右想,老着臉走出來見了三官,說:「姐夫從何而至?」一手扯住馬頭。公子下馬唱了半個喏,就要行,說:「我夥計都在船中等我。」者鴇陪笑道:「姐夫好狠心也。就是寺破僧醜,也看佛面;縱然要去,你也看看玉堂春。」公子道:「嚮日那幾兩銀子值甚的?學生豈肯放在心上!我今皮箱內,見有五萬銀子,還有幾船貨物,夥計也有數十人。有王定看守在那裡。」鴇子一發不肯放手了。公子恐怕掣脫了,將機就計,進到院門坐下。鴇兒分付廚下忙擺酒席接風。三官茶罷,就要走。故意捅出兩定銀子來,都是五兩頭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