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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蘇知縣合當有事,恰好侍能的船空閒在家。徐能正在岸上尋主顧,聽說官船發漏,忙走來看,看見皿上許多箱籠囊筐,心中早有七分動人。結未又走個嬌嬌滴滴少年美貌的奶奶上來,徐能是個貪財好色的都頭,不覺心窩發癢,眼睛裡迸出人來。又見蘇勝搬運行李,料是僕人,在人叢中將蘇勝背後衣袂一扯。蘇勝回頭,徐能陪個笑肚問道:「是那裡去的考爺,莫非要換船麼?」蘇勝道:「家老爺是新科進土,選了蘭溪縣知縣,如今去到任,因船發了漏,權時上岸,若就有個好船換得,省得又落主人家/徐能指着河裡道:“這山東王尚書府中水牌在上的,就是小人的船,新修整得好,又堅固又乾淨。慣走浙直水路,水手又都是得力的。今晚若下船時,明早祭了神福,等一陣順風,不幾日就吹到了。」蘇勝歡喜,便將這話莫知家主。蘇知縣叫蘇勝先去看了艙口,就議定了船錢。因家眷在上,下許搭載一人。徐能俱依允了。當下先秤了一半船錢,那一半直待到縣時找足。蘇知縣家眷行李重複移下了船。徐能慌忙去尋那一班下做好事的幫手,趙三等都齊了,只有翁范二人下到。買了神福,正要開船,岸上又有一個漢子跳下船來道:「我也相幫你們去!」侍能看見,獃了半晌。原來徐能有一個兄弟,叫做徐用,班中都稱為徐大哥,徐二哥。真個是「有性善有性下善」,徐能慣做私商,徐用偏好善。但是徐用在船上,徐能要動手腳,往往被兄弟阻住,十遍到有八九遍做不成,所以今日徐能瞞了兄弟下去叫他。那棟用卻自有心,聽得說有個少年知縣換船到任,寫了哥子的船,又見哥哥去喚這一班如狼似虎的人,下對他說,心下有些疑惑,故意要來船上相幫。徐能卻怕兄弟阻擋他這番穩善的生意,心中嘿嘿不喜。正是:注渭自分清共濁,甭獲不混臭和香。
卻說蘇知縣臨欲開船,又見一個漢子趕將下來,心中到有些疑慮,只道是趁船的,叫蘇勝:「你問那方纔來的是甚麼人屍蘇勝去問了來,回覆道:」船頭叫做徐能,方纔來的叫做徐用,就是徐能的親弟。”蘇知縣想道,「這便是一家了/是日開船,約有數里,徐能就將船泊岸,說道:“風還不順,眾弟兄且吃神福酒。」徐能飲酒中間,只推出恭上岸,招兄弟作用對他說道:「我看蘇知縣行李沉重,不下干金,跟隨的又止一房家人,這場好買賣不可挫過,你卻不要阻擋我。」徐用道:「哥哥,此事斷然不可!他若任所回來,盈囊滿芭,必是畝臓所致,下義之財,取之無礙。如今方纔赴任,不過家中帶來幾兩盤費,那有千金?況且少年科甲;也是天上一位墾宿,哥哥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後來必然懊悔。」待能道:「財采到不打緊,還有一事,好一個標緻奶奶!你哥正死了嫂嫂,房中沒有個得意掌家的,這是天付姻緣,兄弟這番須作成做哥的則個!」徐用又道:「從來‘相女配夫,既是奶奶,必然也是宦家之女,把他好夫好婦拆散了,強逼他成親,到底也下和順,此事一發不可。」這裡兄弟二人正在卿卿吵吱,船艄上趙三望見了,正不知他商議甚事,一跳跳上岸來,徐用見趙三上岸,洋洋的到走開了。趙三間徐能:「適纔與二哥說甚麼?」徐能附耳述了一遍。趙三道:「既然二哥下從,到不要與他說了,只消兄弟一人便與你完成其事。今夜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徐能大喜道:「下在叫做趙一刀。」原來趙三為人粗暴,動下動白誇道:「我是一刀兩段的性子,不學那粘皮帶骨。」固此起個異名,叫做趙一刀。當下眾人飲酒散了,權時歇息。看看天晚,蘇知縣夫婦都睡了,約至一更時分,聞得船上起身,收拾篷索。叫蘇勝問時,說道:「江船全靠順風,趁這一夜鳳使去,明早便到南京了。老爺們睡穩莫要開口,等我自行。」那蘇知縣是北方人,不知水面的勾當。聽得這話,就不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