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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領楊妃來複旨。楊妃參拜,俯伏在地。玄宗賜她平身,把楊妃一看,見她生得形容體態,宛如越國西施;婉轉輕盈,絶勝趙家合德。玄宗大悅,吩咐高力士令妃自以其意,為女道士,賜號太真,住內太真宮。
更為壽王娶左衛將軍韋昭訓女為妃。潛納太真楊氏于宮中,冊為貴妃,贈其父玄琰兵部尚書,母李氏涼國夫人,叔玄圭為光祿卿,兄銛為侍御史,從兄釗拜侍郎。玄宗以為釗字有金刀之象,改賜其名為國忠。自是楊氏權傾天下。
自此玄宗日與貴妃淫樂,便疏了梅妃。梅妃問親隨的宮女嫣紅道:「你可曉得皇上為何許久不到我宮中?」嫣紅道:「奴婢哪裡得知,除非叫高力士來問,便知分曉。」梅妃道:「你去尋來。」嫣紅領旨出宮,走到苑中,恰好遇見高力士,嫣紅道:「我家娘娘差我特來召你。」力士便同嫣紅走到梅妃宮中,叩頭見過。梅妃問道:「聖上為何許久不進我宮中?」力士道:「啊呀,聖上在南宮中,新納了壽王的楊妃,寵幸無比,娘娘難道還不知麼?」梅妃道:「我哪裡曉得。且問你,聖上待她意思如何?」力士道:「自從楊妃入宮之後,龍顏大悅,親賜金鈿珠翠,舉族加官,宮中號曰娘子,儀禮皆如皇后。」梅妃聽了這句話,不覺兩淚交流。
力士也自出宮而去。嫣紅道:「娘娘不要愁煩。依奴婢愚見,娘娘莫若裝束了,步到南宮,去看皇爺怎樣說。」梅妃見說,便向妝台前整雲鬟,對了寶鏡嘆道:「天乎!我江采蘋如此才貌,何自憔悴至此,豈不令人腸斷。」說了,雙淚交流,強不出精神來梳汝。
嫣紅再三勸慰,替梅妃重施朱粉,再整翠鈿,打扮得齊齊整整,向南宮而來。卻見玄宗獨立花蔭,梅妃上前朝見。玄宗道:「今日有甚好風吹得你來?」梅妃道:「聞得陛下寵納楊妃,賤妾一來賀喜,二來求見新人。」玄宗道:「此是朕一時偶惹閒花野草,何起掛齒。」梅妃定要請見。玄宗道:「愛卿既不嫌棄,着她來參見,卿不可着惱。」梅妃道:「妾依尊命,須要她拜見我便了。」玄宗道:「這也不難。」即召楊妃出來。
楊妃望着梅妃叩頭畢,玄宗即命擺宴。酒過三巡,玄宗道:「梅妃有謝女之才,不惜佳句,贊楊妃一首如何?」就叫左右取來一幅錦箋,放在梅妃面前。梅妃只得提起筆來,寫上一絶道:
撇卻巫山下楚雲,南宮一夜玉樓春。
冰肌月貌誰能似?錦銹江山半為君。
梅妃寫完,呈于玄宗。玄宗看了,連聲讚美,付與楊妃。
楊妃接來看了一遍,心中暗想:「此詞雖佳,內多譏諷。他說『撇卻巫山下楚雲』,笑奴從壽邸而來;『錦銹江山半為君』,笑奴肥胖的意思。待我也回她幾句,看她怎麼。」因此對梅妃道:「娘娘美艷之姿,絶世無雙。
待奴也贊一首。」遂提起筆亦向箋上寫道:
美艷何曾減卻春,梅花雪裡亦清真。
總教借得春風早,不與凡花鬥色新。
玄宗見楊妃寫完,讚道:「亦采得敏快得情。」遂拿與梅妃看。梅妃取來一看,暗想:「他說『梅花雪裡亦清真』,笑我瘦弱的意思;『不與凡花鬥色新』,笑我已過時了。」兩人顏色有些不和起來。
高力士道:「娘娘們詩詞唱和,奴婢有幾句粗言俗語解分。」玄宗道:「你試說來。」力土道:「皇爺今日同二位美人,並一嬌,走到高陽台;二位娘娘雙勸酒,飲到月上海棠。奴婢打一套三棒鼓,唱一套賀新郎,大家沉醉東風。
皇爺卸下皂羅袍,娘娘解下紅衲襖。忽聞一陣錦衣香,同睡在銷金帳。那時節,只要快活三,那管念奴嬌,惜奴嬌。皇爺做個蝶戀花,魚游春水,豈不是萬年歡,天下樂。」二妃聽了,微微而笑。玄宗道:「你言有理。」遂攜着二妃回宮。梅妃性柔緩,後竟為楊妃所譖,遷于上陽宮。
楊妃又把持玄宗,不得進梅妃宮,終日思量要害梅妃。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17回 祿山入宮見妃子 力士沿街覓狀元
卻說安祿山乃是營州外夷,本姓康氏。因其母再適安氏,遂冒姓安。為人奸狡,善揣人意。後因部落破散,逃至幽州節度使張守圭麾下。
守圭愛之,以為養子。屢借軍功薦引,直薦他做到平盧討簿使。時有東夷別部奚、契丹作亂犯邊,守圭檄令安祿山督軍征討。祿山自恃強勇,率兵輕進,被奚、契丹殺得大敗。
那張守圭軍令最嚴,諸將有違令敗績者,必按軍法。
祿山既敗,便顧不得養子,一面上疏奏聞,一面將祿山提至軍前正法。祿山臨刑大叫道:「大人欲滅賊,奈何輕殺大將。」守圭壯其言,即命緩刑,將他解送京師,候旨定奪。祿山賄囑內侍于玄宗面前說方便。
當時朝臣,多言祿山喪師失律,法所當誅;且其貌有反像,不可留為後患。玄宗因先聽內侍之言,竟不准朝臣所奏,降旨赦祿山之死,仍赴平盧原任,戴罪立功。
祿山是個極巧善媚之人,他在平盧,凡有玄宗左右至者,皆厚賂之。於是玄宗耳中,常常聞得稱譽安祿山,愈信其賢,屢加升擢。官至平盧節度使。天寶二年召之入朝,留京侍駕。
祿山內藏奸狡,外貌假裝憨直。玄宗信為真誠,寵遇日隆,得以非時謁見;宮苑嚴密之地,出入無禁。一日,玄宗駕幸禦苑,祿山亦到禦苑來謁見。望見玄宗同太子在花叢中散步,祿山故意向前朝拜玄宗,不拜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