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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龍見寇船大噪,飛行過去,登舟一躍,縱上盜船,部眾次第躍上,亂殺亂剁,霎時間掃得精光,把康永祖及夏、張二參將,一齊救出,越是拚死,越是不死。遂上前圍裹香老坐船。香老支撐不住,欲走無路,沒奈何縱火自焚,與船同盡。小子有詩嘆道:
海上橫行已有年,一朝命絶總難全。
殺人尋亦遭人殺,果報循環自有天。此詩別具感慨,並非專指劉香老。
香老自盡,海氛頓息,芝龍得升任副總兵,欲知後事,且看下回。
第九十一回 徐光啟薦用客卿 袁崇煥入援畿輔
卻說懷宗用枚卜遺制,采得錢龍錫、李標來、宗道、楊景辰、周道登、劉鴻訓等六人,同時入閣,總道是契合天心,定可得人,哪知來、楊兩臣,系魏閹餘黨,景辰且曾為《三朝要典》副總裁,一經授職,廷臣已是大譁,後來交章彈劾,乃將來、楊兩人罷官。劉鴻訓素嫉閹黨,次第斥楊維垣、李恆茂、楊所修、孫之獬、阮大鋮等,人心大快。獨閹黨餘孽猶存,恨劉切骨。會惠安伯張慶臻,總督京營,敕內有「兼轄捕營」語,提督鄭其心,謂有違舊例,具折訐陳。
懷宗以所擬原敕,本無此語,因禦便殿問諸閣臣,閣臣俱雲未知。既而御史吳玉言:「由鴻訓主使,兵部尚書王在晉,及中書舍人田嘉璧,統同舞弊。」乃將鴻訓落職,謫戍代州,王在晉削籍,田嘉璧下獄。未免有人傾害,閣臣去了三人,免不得又要推選。
廷臣列吏部侍郎成基命,及禮部侍郎錢謙益等,共十一人,呈入禦定。禮部尚書溫體仁,與侍郎周延儒,早已望為宰輔,偏偏此次廷推,兩人均不在列,當下氣憤填胸,遂將這廷推十一人中,吹毛索瘢,有心尋釁。巧巧查得錢謙益,曾典試浙江,略涉嫌疑,即劾他營私得賄,不配入閣。謙益後為貳臣,心術固不甚可取,但溫、周二人,誤明亡國,罪比謙益尤甚。
原來天啟二年,謙益為浙江典試官,適有奸人金保元、徐時敏等,偽作關節,用一俚句,有「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謂嵌入七義結尾,定可中選。試士錢千秋,本是能文,因求名性急,遂依了金、徐兩人的密囑,入場照辦。揭曉以後,果然中了第四名。後來探得確音,本房擬薦第二,被主司抑置第四,料知關節非真,竟與保元、時敏相爭,索還賄賂,貓口裡挖鰍,也是多事。
兩造幾至用武,閙得天下聞名。至部科磨勘,卷中實有此七字,報知謙益。謙益大驚,忙具疏劾奏二奸,並及千秋。有旨俱下獄論戍,謙益亦坐是奪俸。
二奸瘐斃,千秋遇赦釋還,案情已成過去。此次又為體仁訐發,當由懷宗召入謙益,與體仁對質。謙益雖未受臓,究竟事涉嫌疑,只好婉言剖辯。偏體仁盛氣相淩,言如泉湧,且面奏懷宗道:「臣職非言官,本不必言,會推不與,尤宜避嫌不言,但枚卜大典,關係宗社安危,謙益結黨受賄,沒人訐發,臣不忍見皇上孤立,所以不得不言了。」懷宗英明好猜,英明是好處;好猜是壞處。久疑廷臣植黨,聞體仁言,再三點首。此時閣部科道,亦均被召,多為謙益辯白。吏部給事中章允儒,尤痛詆體仁,激得懷宗怒起,命禮部繳進千秋原卷,指斥謙益,謙益不得已引罪。
懷宗嘆道:「今日若無體仁奏發,豈非誤事?」體仁在天啟初,已官禮部,彼時不聞糾彈,直至此時訐發,明是假公濟私,懷宗奈何中計?遂叱令左右,縛允儒下獄,並切責諸大臣。周延儒又申奏道:「廷推閣臣,名若秉公,奈暗中主持,實不過一二人,此外都隨聲附和,哪敢多言招尤?即如千秋一案,早有成讞,何必復問。」懷宗乃傳令退班,即日降旨,罷謙益官,並罷廷推十一人,悉置不用。獨用韓為首輔,且召爌面諭道:「朕觀諸大臣中,多半植黨,不知憂國,卿為朕執法相繩。」爌叩首奏道:「人臣原不應以黨事君,人君也不可以黨疑臣,總當詳核人品,辨別賢奸,然後舉錯得當。若大廷上妄起戈矛,宮府中橫分畛域,臣恐非國家幸福呢。」名論不刊。懷宗默然不答,不以爌言為然,是懷宗一生致病處。
爌即見機叩退。未幾,召見周道登,因奏對失言,又下旨放歸。
崇禎二年五月朔,欽天監預報日食,屆期失驗時刻,懷宗遂嚴責欽天監官。原來中國曆法,猶本唐堯舊制,相沿數千年,只墨守了一本舊書,不少增損。漢、唐及宋,歲時節氣,及日蝕月蝕,往往相差至數時,甚且差至一二日。中國人不求進化,于此可見一斑。
至元太史郭守敬,遍參曆法,編造授時新曆,推步較精,但中間刻數,尚有舛錯,所以守敬在日,已有日月當食不食、不當食反食等事。一班吹牛拍馬的元臣,反說日月當食不食,系帝后昭德回天,非常慶幸,日月不當食而食,說將若何?其實統是意外獻諛,不值一辯。及明祖崛興,太史劉基,上大統歷,仍然是郭守敬的成書,以訛沿訛,怎能無誤?可見劉基猶是凡人,並不是神仙等侶。夏官正戈豐,據實復奏,略言:「謹守成歷,咎在前人,不在職等。」倒是善於卸責。獨吏部左侍郎徐光啟,上曆法修正十事,大旨謂:「中歷未合,宜參西法」,並舉南京太仆寺少卿李之藻,及西洋人龍華民、鄧玉函,同襄歷事。懷宗立即批准,飭召李之藻及龍、鄧兩西人入京,擢光啟為禮部尚書,監督歷局。中國用外人為客卿,及採行西洋新法,便是從此起頭。
大書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