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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應昌急欲了事,復提及沈維敬的原約,倭人因芻糧並燼,亦願修和。應昌乃據實奏聞,明廷準奏,遂由應昌派遣游擊源弘謨,往諭倭將,令獻朝鮮王京,並歸還王子。雙方如約,縱他還國。倭將果棄了王京,退兵釜山。
如松與應昌入城,檢查倉粟,尚有四萬餘石,芻豆大略相等。安撫粗定,意欲乘倭退歸,待勢尾追。偏倭人曉明兵法,步步為營,無懈可擊。祖承訓、查大受及別將劉綎等,追了一程,知難而退。
兵部尚書石星,力主款議,諭朝鮮國王還都王京,留劉綎屯守,飭如松班師。倭人從釜山移西生浦,送回王子陪臣等。宋應昌遂上書乞歸,朝命顧養謙代為經略,更飭沈維敬出赴倭營,促上謝表。倭遣使小西飛入朝,定封貢議。
神宗命九卿科道,會議封貢事宜,御史楊紹程獨抗疏力爭,略云:
臣考之太祖時,屢卻倭貢,慮至深遠。永樂間或一朝貢,漸不如約,自是稔窺內地,頻入寇掠,至嘉靖晚年,而東土受禍更烈,豈非封貢為厲階耶?今關白謬為恭謹,奉表請封之後,我能閉關拒絶乎?中國之釁,必自此始矣。且關白弒主篡國,正天討之所必加,彼國之人,方欲食其肉而寢處其皮,特劫于威而未敢動耳。我中國以禮義統馭百蠻,恐未見得。
而顧令此篡逆之輩,叨天朝之名號耶?為今計,不若飭朝鮮練兵以守之,我兵撤還境上以待之,關白可計日而敗也。封貢事萬不宜行,務乞停議!
這疏上後,禮部郎中何喬遠,科道趙完璧、王德完、逯中立、徐觀瀾、顧龍、陳維芝、唐一鵬等,交章止封。還有薊、遼都御史韓取善,亦奏稱倭情未定,請罷封貢。獨兵部尚書石星,始終主款。經略顧養謙,亦希承石星意旨,擬封關白平秀吉為日本國王,借弭邊釁。
嗣因廷議未決,養謙竟薦侍郎孫爌自代,託疾引歸。倒是個大滑頭。倭使小西飛入闕,廷臣多半漠視,惟石星優禮相待,視若王公。廷臣過亢,石星過卑,皆非外交之道。
譯官與他議約,要求三事:一勒令倭眾歸國;二授封不必與貢;三令宣示毋犯朝鮮。小西飛一一允從。三條約款,倭使悉允,明廷尚是上風,可惜後來變卦。乃命臨淮侯李宗城充正使,都指揮楊方亨為副,與沈維敬同往日本。
宗城等奉命觀望,遷延不進。直至萬曆二十四年,方相偕抵釜山。沈維敬託詞偵探,先行渡海,私奉秀吉蟒袍玉帶,及地圖武經,又取壯馬三百,作為饋禮;自娶倭人阿里馬女,居然在日本境內,宜室宜家。真是可殺。
還有李宗城貪色好財,沿途索貨無厭,進次對馬島。島官儀智格外歡迎,夜飭美女二三人,更番納入行轅。宗城翻手作雲,覆手作雨,鎮日裡恣意歡娛,竟把所任職務,擱起不提。如此蠢奴,奈何充作專使?儀智且屢招入宴,席間令妻室出見,宗城瞧著,貌可傾城,適有三分酒意,身不自持,竟去牽她衣袖,欲把她摟抱過來。
看官試想!儀智妻系行長女,比不得營業賤妓,當即拂袖徑去。儀智也不覺怒意陡生,下令逐客。得保首領,尚是萬幸。宗城踉蹌趨出,有倭卒隨後追來,意圖行刺,急得宗城落荒亂跑,情急失道,辨不出東西南北;且因璽書失去,料難覆命,一時沒法,只好身入樹間,解帶自縊。
偏是命不該絶,由隨卒覓到,將他救活,導奔慶州。副使楊方亨,上章訐奏,乃逮問宗城,即以方亨充正使,加沈維敬神機營銜,充作副使。
方亨渡海授封,秀吉初頗禮待,拜跪受冊。嗣因朝鮮王只遣州判往賀,秀吉大怒,語維敬道:「我遵天朝約款,還他二子三大臣三都八道,今乃令小官來賀,辱敝邦呢?辱天朝呢?我與朝鮮誓不兩立,請為我還報天朝,速請天子處分朝鮮。」維敬慰諭百端,秀吉意終未釋,遂留兵釜山,不肯撤還,所進表文,詞多潦草,鈐用圖書,仍不用明朝正朔。方亨馳還,委罪維敬,並石星前後手書,奏請禦覽。
神宗怒逮維敬,兼及石星,用邢玠為兵部尚書,總督薊、遼;授麻貴為備倭大將軍,經理朝鮮;命僉都御史楊鎬,出駐天津,嚴申警備。
於是和議決裂,倭行長清正等復入據南原、全州,進犯全羅、清尚各道,更逼王京。楊鎬率軍馳救,倭兵始退屯蔚山。蔚山雖不甚高峻,但緣山為城,頗踞險要。鎬會同邢玠、麻貴各軍,協議進取,分兵三路,合攻蔚山。
倭傾寨出戰,明軍佯敗,誘他入伏,斬倭兵四百餘級,倭人大敗,奔據島山。島山在蔚山南,倭疊結三柵,堅壁固守。游擊陳寅,身先士卒,冒險躍登,連破二柵,更攻第二柵,勢將垂拔。偏楊鎬鳴金收軍,寅不得不退。
看官知道楊鎬何故鳴金?據明史上載着,鎬與李如梅為故交,如梅也奉命赴軍,時尚未至,鎬欲留住三柵,令如梅奪寨建功,因此鳴金暫退。全是私意,如何行軍。等到如梅馳至,倭兵已經完守,圍攻十日,竟不能拔。忽報倭行長清正,航海來援,鎬不及下令,竟策馬西奔,諸軍相繼潰敗,被倭兵從後追擊,殺死無數。
游擊盧繼忠,率兵三千人殿後,死得一個不留。及鎬奔還王京,反與邢玠、麻貴等,詭詞報捷。參議主事丁應泰,入問善後計策,鎬反自詡戰功,惱得應泰性起,盡將敗狀列入奏牘,飛報明廷。神宗乃罷鎬聽勘,遣天津巡撫萬世德,繼鎬後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