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頁
明廷聞報,相率震懼,醜。乃詔兵部右侍郎宋應昌,經略軍務,出兵防倭。倭人仗着鋭氣,徑入豐德等郡。明兵稍稍四集,倭行長清正等,狡黠得很,倭人狡黠,由來已久。
遣使至軍前,詭說不敢與中國抗衡,情願易戰為和。此時兵部尚書石星,向來膽怯,聞有求和的消息,忙募一能言善辯的說客,遣往倭營。可巧有一嘉興人沈維敬,素行無賴,他竟不管好歹,遽爾應募。石星大喜,遂遣往平壤,與倭行長相見。
行長執禮甚恭,且語維敬道:「天朝幸按兵不動,我軍亦不久當還,此後當以大同江為界,平壤以西,盡歸朝鮮,決不佔據。」滿口誑言,這是倭人慣技。維敬即馳還奏聞,還是有幾個老成練達的大臣,說是倭人多詐,不可輕信,於是促應昌等,只管進兵。偏石星惑維敬言,以為緩急可恃,命他暫署游擊,參贊軍謀。
宋應昌抵山海關,徵調人馬,一時難集,朝旨又特遣李如松為東征提督,與弟如柏、如梅等,鼓行而東,與應昌會師遼陽。沈維敬入見如松,複述倭行長言,如松怒叱道:「你敢擅通倭人麼?」旁顧左右,擬將他推出斬首。參謀李應試,力言不可,且密語如松道:「陽遣維敬通款,陰出奇兵襲敵,這就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策。」如松不待說畢,便稱好計,往語應昌。
應昌亦一力贊成,乃留置維敬,一面誓師東渡。水天一色,風日俱清,倒映層嵐,雲帆繞翠。大眾擊楫渡江,差不多有乘風破浪的情勢。烘染有致。
監軍劉黃裳慷慨宣言道:「今日此行,願大家努力,這便是封侯機會呢。」太覺躊躇滿志。
先是沈維敬三入平壤,約以萬曆二十一年新春,由李提督賫封典到肅寧館。是時大軍到肅寧,倭行長疑為封使,遣牙將二十人來迎。如松飭游擊李寧生縛住來使,不料遣來的牙將,也曾防變,個個拔刀格鬥,一場奮殺,逃去了十七名,只有三人擒住。倭行長方竚風月樓,得知此信,急忙登陴拒守。
如松到了平壤,相度形勢,但見東南臨江,西北枕山陡立,迤北有牡丹台,勢更險峻。倭人列炮以待,如松料知厲害,先遣南兵往薄,果然炮火迭發,所當皆靡。如松麾南兵暫退,權在城外立營。到了夜間,倭兵來襲營盤,虧得如松預先防備,令如柏出兵迎擊,一陣殺退。
如松默默的籌思一番,翌日黎明,令游擊吳惟忠,帶兵攻牡丹峰,余將分隊圍城,獨缺西南一角。如柏入問如松道:「西南要害,奈何不攻?」如松笑道:「我自有計。」如柏退後,如松即召副總兵祖承訓至帳前,密囑數語,承訓自去。又越一宿,如松親率各將,一鼓攻城,那時牡丹台上的炮火,與平壤城頭的強弩,彷彿似急雨一般,注射過來。
各將校不免卻步。如鬆手執佩劍,把先退的兵士,斬了五六名,大眾方冒死前進,逼至城腳,取出預備的鈎梯盤索,猱升而上。倭兵煞是厲害,各在城上死力撐拒,城內外積屍如山,尚是相持不下。忽然平壤城的西南隅,有明軍蜂擁登城,嚇得倭兵措手不迭,急忙分兵堵禦,如松見倭兵紛亂,料知西南得手,遂督眾將登小西門。
如柏等亦從大西門殺入,火藥並發,毒焰蔽空,這時候的吳惟忠,正猛攻牡丹峰,一彈飛來,洞穿胸臆,尚自奮呼督戰,好容易占住牡丹台。如松入城時,在煙焰中指揮往來,坐騎被炮,再易良馬,麾兵愈進。倭兵始不能支,棄城東逸,紛紛渡大同江,遁還龍山去了。逐層寫來,見得倭人實是勁敵。
這次鏖戰,還虧祖承訓預受密計,潛襲西南隅,方能將倭兵殺退,奪還平壤。原來如松知倭寇素輕朝鮮,特令承訓所部,盡易朝鮮民服,衷甲在內,繞出西南,潛行攻城。倭兵並不措意,等到承訓登城,卸裝露甲,倭兵才知中計,慌忙抵拒,已是不及。明軍斬得倭寇頭顱,共得一千二百八十餘級。
燒死的,溺死的,及跳城斃命的,尚不勝數。裨將李寧、查大受等率精兵三千,潛伏江東僻路,又斬倭首三百餘。李如柏進復開城,也得倭首數百級。嗣是黃海、平安、京畿、江原四道,依次克複。
如松既連勝倭人,漸漸輕敵,趾高氣揚。驕必敗了。忽有朝鮮流兵,報稱倭兵已棄王京,如松大喜,自率輕騎,趨碧蹄館,察看虛實。那碧蹄館在朝鮮城西,去王京只三十里,如松方馳至大石橋,隱約望見碧蹄館,不防撲蹋一聲,坐馬忽倒,連人連鞍,墮于馬下,可巧如松的右額,撞在石上,血流不止,險些兒昏暈過去。
從行將士,忙上前扶掖,猛聽得一聲唿哨,四面八方,統有倭兵到來,把如松麾下一隊人馬,團團圍住,繞至數匝,幸喜隨征諸將,均是驍悍善戰,左支右擋,捨命相爭,自己牌戰至午後,將士等盡汗透征袍,腹枵力敝,劍也缺了,刀也折了,弓袋內的箭干,也要用盡了,兀自援兵未至,危急非常。倭兵隊中,有一金甲酋,掄刀拍馬,前來擊取如松。裨將李有升,亟挺身保護,舞起大刀,連刃數倭。誰料倭兵潛躡背後,伸過鐵鐃鈎,把有升從馬上鈎落,一陣亂剁,身如肉泥。
虧得如柏、如梅,先後馳至,殺入垓心,金甲酋復來攔截,被如梅覷得親切,只一箭射倒了他,結果性命。是償李有升的命。未幾,又到楊元援軍,協力衝殺,倭兵乃潰。
其時大雨滂沱,平地悉成澤國,騎不得騁,步不能行,明軍又經了這番挫折,傷亡無數,不得已退駐開城。既而偵得倭將平秀嘉,屯兵龍山,積粟數十萬。如松夜募死士,縱火焚糧,倭乃乏食。但兵經新敗,未敢進逼,頓師絶域,漸覺氣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