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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疑有甚麼秘緘,可以退敵,誰知篋中藏着度牒三張,一名應文,一名應能,一名應賢,連袈裟僧帽僧鞋等物,無不具備,並有薙刀一柄,白銀十錠,及朱書一紙,紙中寫着,應文從鬼門出,餘人從水關禦溝出行,薄暮可會集神樂觀西房。建文帝嘆息道:「數應如此,尚復何言?」程濟即取出薙刀,與建文祝發。想曾習過薙發司務。吳王教授楊應能,因名符度牒,願與帝祝發偕亡。
監察御史葉希賢道:「臣名希賢,宜以應賢度牒屬臣。」遂也把發薙下。三人脫了衣冠,披着袈裟,藏好度牒,整備出走;一面命縱火焚宮。頓時火光熊熊,把金碧輝煌的大內,盡行毀去。
皇后馬氏,投火自盡。妃嬪等除出走外,多半焚死,建文帝痛哭一場,便欲動身。在殿尚有五六十人,俱伏地大慟,願隨出亡。可雲難得。
建文帝道:「人多不便出走,爾等各宜自便。」御史曾鳳韶牽住帝衣,且叩頭道:「臣願一死報陛下恩。」建文帝也不及回答,麾衣出走。那時誓死相從的,還有九人,從帝至鬼門。
鬼門在太平門內,系內城一矮扉,僅容一人出入,外通水道。建文帝傴僂先出,余亦魚貫出門。門外適有小舟待着,舟中有一道裝老人,呼帝乘舟,並叩首稱萬歲。帝問他姓名,答稱:「姓王名昇,就是神樂觀住持。」奇極怪極。且云:「昨夜夢見高皇帝,命臣來此,所以艤舟守候。」想是太祖僧緣未滿,故令乃孫再傳衣鉢。帝與九人登舟,舟隨風駛,歷時已至神樂觀,由王昇導入觀中。
時已薄暮,俄見楊應能、葉希賢等十三人同至,共計得二十二人,由小子按着官銜,編次如下:
兵部侍郎廖平 刑部侍郎金焦 編修趙天泰、程濟 檢討程亨 按察使王艮 參政蔡運 刑部郎中梁田玉 監察御史葉希賢 中書舍人梁良玉、梁中節、宋和、郭節 刑部司務馮 鎮撫牛景先、王資、楊應能、劉仲 翰林待詔鄭洽 欽天監正王之臣 徐王府賓輔史彬 太監周恕楊應能、葉希賢等見帝,尚俯伏稱臣。建文帝道:「我已為僧,此後應以師弟相稱,不必行君臣禮了。」諸臣涕泣應諾。廖平道:「大家隨師出走,原是一片誠心,但隨行不必多人,更不可多人,就中無家室牽累,並有膂力可以護衛,方可隨師左右,至多不過五人,余俱遙為應援,可好麼?」建文帝點首稱善。
於是席地環坐,由王昇呈進夜膳,草草食畢。比禦廚珍饈何如?當約定楊應能、葉希賢、程濟三人,日隨帝側。應能、希賢稱比邱,濟稱道人,馮、郭節、宋和、趙天泰、牛景先、王之臣六人,往來道路,給運衣食。六人俱隱姓埋名,改號稱呼。
余十數人分住各處,由帝順便寓居。帝復與諸人計議道:「我留此不便,不如遠去滇南,依西平侯沐晟。」史彬道:「大家勢盛,耳目眾多,況新主意尚未釋,倘或告密,轉足滋害,不如往來名勝,東西南北,皆可為家,何必定去雲南?」帝隨口作答,是夜便寄宿館中。天將曉,帝足痛不能行,當由史彬、牛景先兩人,步至中河橋,覓舟往載。
適有一艇到來,舟子系吳江人,與史彬同籍。彬頗相識,問明來意,系由彬家差遣,來探消息。彬大喜,反報建文帝,願奉帝至家暫避。帝遂出觀駕舟,同行為葉、楊、程、牛、馮、宋、史七人,余俱作別,訂後會期。
及舟至吳江,彬奉帝還家,居室西偏曰清遠軒,帝改名水月觀。親筆書額,字作篆文。越數日,諸臣復至,相聚五晝夜。帝命歸省。
至燕王即位,削奪逃亡諸臣官銜,並命禮部行文,追繳先時誥敕。蘇州府遣吳江邑丞鞏德,至史彬家索取誥敕等件,彬與相見,鞏德謂,建文皇帝聞在君家,是否屬實?彬答言未至,鞏德微哂而去。建文帝聞着此信,知難久住,遂與楊、葉兩比邱,及程道人,別了史彬,決計往雲南去了。建文帝好文章,善作詩歌,曾記他道出貴州,嘗題詩壁間,留有二律云:
風塵一夕忽南侵,天命潛移四海心。
鳳返丹山紅日遠,龍歸滄海碧雲深,
紫微有象星還拱,玉漏無聲水自沈。
遙想禁城今夜月,六宮猶望翠華臨。
閲罷楞嚴磬懶敲,笑看黃屋寄團瓢。
南來瘴嶺千層迥,北望天門萬裡遙。
款段久忘飛鳳輦,袈裟新換袞龍袍。
百官此日知何處,惟有群烏早晚朝。
建文去國,京中作何情狀,且待下回表明。
第二十六回 拒草詔忠臣遭慘戮 善諷諫長子得承家
卻說燕王棣入京後,只魏國公徐輝祖,尚抵敵一陣,兵敗出走,此外文武百官,多迎謁馬前。燕王接見畢,馳視周、齊二王,相見時互相慰問,涕淚滿頤,隨即並轡歸營,召集官吏會議。兵部尚書茹瑺,先至燕王前叩頭勸進。可醜。
燕王道:「少主何在?」茹瑺道:「大內被火,想少主已經晏駕了。」燕王蹙額道:「我無端被難,不得已以兵自救,誓除奸臣,期安宗社,意欲效法周公,垂名後世,不意少主不諒,輕自捐生,我已得罪天地祖宗,哪敢再登大位,請另選才德兼備的親王,纘承皇考大業呢。」得罪是真,辭位是假。茹瑺復頓首道:「大王應天順人,何謂得罪?」言未已,一班文武官僚,都俯伏在前,黑壓壓跪滿一地,齊聲道:「天下系太祖的天下,殿下系太祖的嫡嗣,以德以功,應正大位。」何功何德?燕王猶再三固辭,群臣固請不已。燕王道:「明日再議。」翌晨,群臣又叩營勸進。燕王乃命駕入城,編修楊榮迎謁道:「殿下今日先謁陵呢?先即位呢?」也是無聊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