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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南漢未亡之前一年,九月八日,夜間眾星皆北流,知天文者謂為劉氏歸朝之兆。後人有詩詠道:
婦寺盈廷召滅亡,王師如雨奏鷹揚;
羊頭戾氣童言兆,天上星流占不祥。
劉鋹等押送汴京,太祖禦崇德門親受南漢俘虜,當即宣旨,責問劉鋹在廣州暴虐人民,橫徵賦稅之罪。劉鋹此時,反不慌不忙,向太祖叩頭說道:「臣僭位之時,年方十六,龔澄樞、李托等,皆先朝舊人,每事悉由他們作主,臣不得自專,所以臣在廣州,澄樞等是國主,臣反似臣子一般,還求陛下垂憐!」太祖聽了劉鋹的言語,乃命大理卿高繼申,審訊龔澄樞、李托諸人,盡得奸、貪、諂、諛諸狀,遂引澄樞、李托等,斬于千秋門下,特詔赦劉鋹之罪,賜襲衣冠帶,器幣鞍勒馬,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太保、右千牛衛大將軍;恩赦封侯。劉鋹受封,叩首謝恩,太祖已有大
第宅賜他居住,其弟保興,亦得受封為右監門左仆射,所有蕭■以下各官員,均受職有差,潘美等凱旋迴
汴,載歸劉鋹私財;還有美珠四十六瓮;金帛相等,太祖仍舊給還於■。又有■親手用美珠結成一龍,頭角爪牙,無不畢具,十分巧妙,獻入大內。
太祖見了,嘆息謂左右道:「劉鋹好工巧,習與性成、若能移治國家,何至滅亡。」左右聞言,唯唯稱是。
劉鋹體質豐碩,眉目俱竦,有慧才,具口辯,故為太祖所喜,時常召賜禦筵,聽其談論,以為笑樂。一日,太祖乘肩輿,從十餘騎,幸講武池,從官未集,劉鋹先至,太祖以銀巵酌酒賜之。■在廣南,群臣有不如其意者,嘗以鴆酒賜飲,以畢其命;今見太祖賜以巵酒,亦疑為鴆,泣而言道:「臣承祖父基業,違抗朝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死。陛下不殺臣,今見太平,願為大梁布衣,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德。
承賜巵酒,臣不敢飲。」太祖笑道:「你疑此酒有毒麼?朕推心於人腹,安肯作此等事!」說罷,命左右取過賜劉鋹的酒,一飲而盡,覆命另酌一巵賜之。劉鋹飲畢,拜謝聖恩,面上很是慚愧。太祖卻絶不介意,且加封劉鋹為衛國公,並豐劉鋹月給,增錢五萬;米麥五十斛。
太祖的度量,可謂卓越無比了。這卻不在話下。
且說南漢已平,南唐主李煜,震恐異常,遣弟從善,詣闕上表,願去國號,改印文為「江南國主」,且請賜詔呼名。太祖準如所請,厚待從善,除常列賞賫之外,更賜白金五萬兩,作為贐儀。太祖為何這樣厚待從善,除常賜之外,還要以白金五萬兩為贐儀呢?只因江南主李煜,曾密饋趙普銀五萬兩。趙普不敢私相受授,據實奏聞,太祖道:「卿盡可受之,但覆書答謝,少贈來使就是了。」趙普道:「人臣無私饋,亦無私受,不敢奉詔。」太祖道:「大國不宜示弱,但當令其不可測度,朕自有計,卿可無辭。」至從善入朝,所以特地賜銀,仍如李煜餽贈趙普之數。從善回國,告知李煜,君臣們都驚疑不定,深畏太祖英明,更加不敢攜貳了。
如今南漢已滅,只剩了江南李煜,北漢劉繼元;吳越國王錢俶了。那北漢,適當西北之沖,太祖欲留了他,以擋邊患,打算在諸國平定之後,方纔興師征討。吳越國王錢俶,是個知時識勢的人,久已降順宋廷,且允不日即便入朝。因此太祖不把這兩處放在心上,一意要討平江南,收其土地,正擬發兵,不料故周主宗訓,自與其母遷居房州,已曆數年,忽然一病而亡。
太祖聞報,素服發喪,輟朝十日,謚以周恭帝,還葬周世宗慶陵左側,號稱順陵。把周恭帝葬事料理清楚了,又值同平章事趙普,生出種種事情,太祖要更動宰相,無暇征討江南。
但是趙普深得太祖信任,因甚又要調動呢?只因太祖擬發兵討平江南,又微行去訪趙普,行至相府,恰值吳越王錢俶,差人寄書於趙普,且餽贈海物十瓶,置於廡下。忽聞太祖駕臨,倉猝出迎,不及將海物收藏。太祖走了進來,一眼望見,即問瓶中何物?趙普料知難以隱瞞,遂據實奏道:「乃系吳越王錢俶,饋臣的海物。」太祖道:「海物必佳,何不取出一嘗。」趙普不敢逆旨,便取出瓶啟封,揭開一看,哪裡是什麼海物!瓶內滿滿貯着瓜子金,黃光燦然,耀眼生輝,此時把個趙普弄得手足無措,侷促不安,只得頓首奏道:「臣尚未發書,實不知內中都是黃金,乃據來人所言,故以海物啟奏陛下,尚乞恕罪!」太祖嘆道:「你也不妨受了此物,他的來意,以為國家大事,都由你書生作主,所以格外厚贈的。」說罷此言,也不和他商議事情,逕自回宮去了。趙普匆匆拜送,心內十分懊喪,唯恐太祖降罪,惴惴不安了好幾日,後來見太祖恩禮未衰,方纔把心放下。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趙普因建造第宅,命親吏往秦隴間購取巨本,編成大筏,運至汴京,以備材料。那親吏乘便多辦若干,轉鬻於人,借博厚利。其時有詔禁止私運秦隴大木,往來販賣。趙普暗地命人往購,已屬違旨,販賣漁利,尤為不法,早為三司使趙玭查出隱情,當將此事奏聞。
太祖大怒道:「貪得無厭至于如此,何以表率百僚,治理天下。」遂命翰林學士承旨,擬定詔書,即日驅逐趙普,幸得故相王溥,竭力解救,才得停止未發。後因翰林學士盧多遜與趙普不協,召對之時,常常在太祖面前陳說趙普的過失。太祖心下更加不悅!看待趙普,益覺疏失。
趙普心不自安,上疏請罷政事。太祖下詔,調普外任,命為河陽三城節度使,盧多遜遂得擢為參知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