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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對太祖說道:「我嘗見城上,紫氣如蓋,又夢登一高台,見一黑蛇,長逾百尺,忽然霹靂一聲,那條蛇飛入空中,化龍而去,不知主何吉凶?」太祖聽了,只是微笑,並不回言;又有一日,與太祖談講兵法,遵晦見識不及太祖,居然惱羞變怒,欲與太祖角力。太祖慌忙迴避,遂辭宗本而行。周末宋初,遵晦已任驍騎指揮使,太祖于便殿召見,遵晦恐太祖記念前事,不勝驚懼,伏地請罪!太祖令左右扶起他道:「卿尚憶紫雲如蓋,黑蛇化龍之事麼?」遵晦再拜碰頭道:「臣當日愚昧,不識真主,罪該萬死!」太祖大笑。不到幾日,遵晦部下忽有兵士擊鼓鳴冤,告他不法之事,多至數十款。
遵晦惶恐待罪!太祖召諭道:「人孰無過?能改則過自消滅。朕方赦過賞功之不暇,決勿追念舊惡。卿可無懼,自今以後,改過自新。朕且破格重用。」遵晦叩頭謝恩!遵晦之父宗本,世籍范陽,隷遼將趙延壽部下,及延壽被執,宗本攜了遵晦南奔,妻室皆陷入幽州。太祖又令人納賂邊民,贖還遵晦生母,送與遵晦,因此遵晦更加感激!誓以死報。太祖見他可用,特授為通遠車節度使,鎮守環夏。遵晦至鎮,召諸族酋長,宣諭朝廷威德,眾皆悅服。
未幾,蕃眾又來寇邊,遵晦發兵深入,斬獲無數,邊境以寧。太祖鑒於唐代尾大不掉弊,又令文臣知州事,置諸州通判,設諸路轉運使,選諸道兵入補禁衛,於是藩鎮之弊,一掃而空了。
太祖正在儘力的施行政事,哪知杜太后忽然生起病來。其時正是建隆二年,夏六月,太后病勢甚沉。太祖日夕侍奉,不離左右,無奈日重一日,竟成不起之症。太后自知垂危,便召諸子及趙普,同至榻前,先問太祖道:「你可知道得國的原因麼?」太祖答道:「皆仗祖考及太后之餘蔭,所以得此幸遇。」太后道:「不然!正因周世宗以幼兒主天下,你所以得至于此。使周有長君,你哪能得天下呢?你百歲後,可傳位於光義,光義傳光美,光美傳德昭。四海至廣,萬幾至眾,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你不可有違我言。」太祖涕泣頓首道:「敢不如教!」太后又顧謂趙普道:「你隨主上,已歷多年,無異骨肉。我的遺言,須要幫同記着。」遂命普于榻前,寫立約書,先載太后遺囑,在末了還寫上他自己的名字道「臣趙普謹記」,藏於金櫃之內,命謹密宮人掌管着,永為成規,世世勿替。那光義、光美,前已表過,你想必知道。
這德昭又是誰呢?乃是太祖長子,元配賀皇后所生,所以太后遺囑中,命光義傳光美,光美傳德昭,若能照此做去,不背遺言,倒還公允;無如後人不能遵守,就難免閙出骨肉慘變來了。這是後話,暫按不提。
單說太后命趙普寫畢約言之後,不到兩日,便崩于滋德殿,年六十,謚曰明憲,乾德二年,復改謚昭憲,葬于安陵,神主附享太廟。太祖遭了大喪,少不得哀毀異常,頒詔天下,不在話下。
太祖自從改文臣知州事,盡收藩鎮兵柄,集權中央,五代外重內輕,尾大不掉之弊,淨盡除去。百年痼疾,一旦全蠲,心下自是歡然,便又改元乾德,以建隆四年,為乾德元年,百官又有一番朝賀的禮節,這些瑣事,也不去敘它。
太祖改元之後,適有武平節度使周保權,遣使入朝,表稱衡州刺史張文表,聚眾作亂,勢甚危急,乞求救援。那保權乃是周行逢之子,行逢在周世宗時,因平定湖南,授為朗州大都督,兼武平軍節度使,管轄湖南全境。太祖受禪,加中書令,任職如故。行逢在鎮,力求治理,頗得眾心,惟境內一切處置,還是五代時方鎮舊例,並未改革,行動自由,朝命難制。
太祖即位之後,接連着就有李筠、李重進的叛亂,中原尚未平定,哪裡顧得到邊鎮地方呢?所以行逢在鎮七年,安安穩穩,很享了些尊榮之福,到得病重將死的時候,召集部下將校囑咐道:「我子保權,年才十一歲,全仗諸公護持,所有境內各屬,大都恭順,必無異心。惟衡州刺史張文表,為人剛而且險,素性凶悍。我死之後,必定為亂。望諸公善輔吾兒,無失疆土,萬不得已,可舉族歸朝,不可陷入虎口,那還不失為中策。」言畢而逝。保權嗣位,訃至衡州,那張文表果然說道:「我與行逢,俱起家微賤,同立功名,如今行逢已歿,不將節鎮與我,反叫我北面而事小兒,未免欺人太甚了!」當即帶領部眾,襲據潭州,殺死留後廖簡,且聲言進取朗州,將盡滅周氏,朗州大震。保權遣楊師璠往討文表,且遣使賫表入朝,請求救援。那荊南節度使高繼沖,亦奉表上聞。
繼沖系高保勗之侄,保融之子。保勗之祖,名季興,唐末為荊南節度使,歷梁及後唐,晉封南平王。季興死後,子從晦襲爵,從晦傳子保融,保融傳弟保勗,保勗復傳侄繼沖,世鎮江陵,與湖南接壤,境地毗連。繼沖恐文表侵入轄境,所以馳奏朝廷。
太祖閲了兩處的奏章,知道有機可乘,早已成竹在胸,先下詔于荊南高繼沖。命發水師數千名,往討潭州;後令慕容延釗為都部署,李處耘為都監,率兵進討。臨行之時,面諭二將道:「江陵臨長沙,東距建康,西逼巴蜀,北近大梁,乃是形勝之區,要害之地。如今四分五裂,正好乘着這個機會,收歸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