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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皇甫暉、姚鳳失了清流關,奔入滁州,未及修繕守備,周兵已如飛追來。皇甫暉、姚鳳無法可施,只得將弔橋拆毀,總道可以暫時阻住周師,使他不能近城,哪裡知道統帥趙匡胤來至壕前,勒馬一躍,竟跳過七八丈寬闊的壕渠,絶不沾泥帶水,從從容容的立在城下。那些周兵,瞧見主帥已經跳過壕去,哪裡還肯怠慢,個個奮勇爭先,跳入水中,鳧水而過。暉、鳳二人見周營的兵將如此勇猛,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避入城內,閉門自守。
匡胤便命攻城。一聲令下,部下的二萬人馬,將滁州圍住,四面駕起雲梯,出力攻打。忽聞城上有人高聲說:「請周將前來答話。」匡胤舉目觀看,見城上立定的並非他人,就是南唐的大將皇甫暉。
匡胤躍馬上前道:「事已至此,有甚言語,趕快說來。」皇甫暉向匡胤拱手道:「來者可是趙統軍麼?我與你本無私仇宿恨,不過各為其主,請你暫停攻打,讓出空地,容我軍成列了和你決一勝負。我若再行戰敗,願將此城奉獻。」匡胤聽罷,哈哈大笑道:「你不過是緩兵之計,我也不怕你飛上天去,就寬你須臾之死,有何妨礙!」說畢,即令軍士暫停進攻,並約退一里之地,列成陣勢,等候皇甫暉出戰。
皇甫暉、姚鳳果將城門開放,率領人馬出城,陣勢尚未布好,匡胤突然衝入唐軍隊裡,唐軍阻擋不住,前隊大亂。皇甫暉措手不及,被匡胤一棍打中肩胛,「啊喲」一聲,撞下馬來。姚鳳見了,急來相救,不防周兵擁上,刀槍齊施,馬匹受傷,前蹄一失,也將姚鳳翻跌在地。周兵哄將上來,把皇甫暉、姚鳳一齊捉住。
唐兵見主將被擒,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潰散,滁州城內,早已不見唐兵的蹤跡。匡胤率軍入城,一座滁州,垂手而得。匡胤安民已畢,即遣使押解皇甫暉、姚鳳,向世宗處報捷,然後分遣諸將,各帶人馬,防守四城。吩咐要小心謹慎,以防不測。
其時匡胤之父趙弘殷,奉了世宗之命,帶領後隊前來,到得滁州,已是深夜,令人傳呼啟城。匡胤傳令軍中道:「父子雖是至親,守城系屬王事,且今賊氛未淨,恐有餘黨,隱伏城內乘機作亂,不可啟城。」弘殷聽了,沒有法想,只得在城外野宿一宵。到得次日天明,方能入城。
世宗接到匡胤捷報,心下甚喜!命翰林學士竇儀,往滁州籍記帑藏財帛,竇儀領旨,徑至滁州。由匡胤一一交付,籍記清楚,匡胤適因犒賞軍士,令親吏往庫內取絹數匹。竇儀不允道:「公初取滁州時雖把庫中所有之物,一齊取去,亦無妨礙,今已籍為官物,非有皇上詔書,不得支付,請公勿怪!」親吏回報匡胤。匡胤嘆道:「竇學士守正不阿,真忠義之士!」非但沒有怒意,並且十分器重竇儀!過了幾日,有新授滁州判官到任,方纔來至滁州,即行拜謁匡胤。
匡胤接見之下,才知這新任判官姓趙,名普,字則平,本貫薊州人氏,因避亂徙居洛陽。永興節度使劉詞,知其品學兼優,才能出眾,聘為幕僚,甚是器重,趙普也實心任事,幫着劉詞,施行了許多善政。至是劉詞已卒,臨歿時備了遺疏,推薦趙普,說他才具優長,可當大任,請朝廷錄用。現在滁州初定,一切官吏,均須徐授,同平章事范質,又舉薦他,世宗便命為滁州判官。
趙普奉了旨意,束裝起身,不日已抵滁州。素聞匡胤大名,久思一見,所以初到滁州,不及料理旁的事情,即來晉謁匡胤。匡胤見他人物軒昂,言詞清朗,已是十分中意,只不知才情如何,要想試他一試。
其時因新得滁州,深恐潰兵散勇,暗中匿跡,或為南唐探聽軍情,或聯絡地方匪徒,擾亂秩序,稍一不慎,為患非淺,故命部下舉辦清鄉。這日,兵士捉到鄉民一百餘名,完全指為盜匪,匡胤並不訊問,即命行刑。卻巧趙普自與匡胤相見之後,語言甚為投機,每日必在匡胤那裡,幫着辦理事情,因見部兵捉獲盜匪,並不訊問即便行刑,心下很不為然,遂向匡胤抗議道:「這一百餘人,說他們是盜匪,並沒真臓實據,未曾加以審問,便將他們一律斬首,情真罪當,倒也罷了。倘若有挾嫌圖報,誣良為盜的事情,問也不問一問,即把來殺了,豈非視人命為兒戲麼?」匡胤笑道:「你究屬是書生本色,說話未免有些迂腐,要知道這裡的百姓都是俘虜,我把他們一律赦免,不行治罪,已是法外施仁,如今還不改悔,甘心為盜,若不立正典刑,何以儆戒將來呢?」趙普道:「公言差矣!我們對於南唐,只應把李璟一人視為敵國,其餘如南唐的將帥,雖然和我們敵對,乃是食人之祿,理當忠人之事。
在上陣交鋒時候,自然認做敵人,倘若投降我們,或是已與我們不再抵抗,就不應該把他視為敵國,要與自己的人一樣看待,方合道理。何況那些百姓無知無識,無權無勇,雖身居南唐境內,乃是無辜之人,如何可以一概視為敵國呢?明公素有大志,很想統一中原,奈何自分畛域,致失民心,豈非大誤麼?」匡胤聽了趙普的言語,也覺有理,遂即說:「你若不怕辛苦,就把這一百餘人,交付於你,前去審問。」趙普便不推辭,將這一百餘人,逐得推問,倒有七八十人,沒有佐證,便稟明匡胤,把犯有臓證的,是盜匪的人,定了罪名,其餘無辜,一概釋放。這件事情,方纔行過,那滁州的人民,歡聲大振,都稱頌匡胤慈愛仁明!竟是口碑載道,到處歡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