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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濟以發遣仁美一起,奏知于上。上謂侍臣曰:「往者楊業父子,屢立奇功,不期死於王事,朕甚怏怏,欲將恩典旌之,卿等以為何如?」直學士寇準奏曰:「陛下念及功臣,以慰其後,為社稷計也,有何不可?且楊業父子,忠勤為國,人臣所難。今只有延昭一人在世,正當厚恤之,使邊將知所觀感。」太宗然其議,因遣使臣于鄭州取還延昭去了。
忽近臣奏知:武勝軍節度使趙普卒。太宗聞奏震悼,謂群臣曰:「趙普能斷大事,盡忠國家,真社稷臣也。」寇準曰:「誠如陛下所言,臣等多不及也。」按趙普素性深沉,剛毅果斷,雖多忌克,而能以天下事為已任。
故其當揆,惟義是從,但武修文,慎罰薄斂,以立弘功于後世,其功大矣。少習吏事,寡學術。太祖勸以讀書,遂手不釋卷,每歸私第,闔門啟篋,取書誦之竟曰。及次日臨政,處事如流。
既卒,家人發筐取書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嘗謂帝曰:「臣有《論語》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普相兩朝,未嘗為子弟
是時宋太宗在位既久,未立東宮。馮拯等上疏,乞早定太子。帝怒,貶之於嶺南。自是中外無復敢言者。
七王知此消息,密與心腹王欽議曰:「君父春秋已邁,未肯立皇太子。廷臣諫者,遂遭貶黜。莫非因八王之故,欲以天下還之那?若果有此意,則我失望矣。」欽曰:「殿下所言,正合我意。
主上以遺言為重,必將天下還八王無疑。若下預定其事,噬臍無及。」七王曰:「君有何策教我?」欽曰:「除非謀死八殿下,則大事定矣。」七王曰:「八殿下君父至愛,如何謀得?」欽曰:「臣有一計,不知殿下肯依否?」七王曰:「君試言之。」欽曰:「可召精巧匠人入內府來,打造鴛鴦酒壺一把,能貯兩樣之酒。當遇春景,百花盛開,特請八王于後苑賞玩。令庖人進食,侍官斟酒。先藏毒酒于外,後放醇酒于中,八工飲之,不消半鐘即死於非命矣,有何難哉?」七王聽得,大喜曰:「此計極妙。
然事不宜遲,即須行之。」乃遣軍尉往城西召胡銀匠進府中,打造鴛鴦壺。
不出數日,其工完全,銀匠將壺獻與七王。七王視之,果是精巧,人不能測。謂王欽曰:「器物已造完備,當在何時行之?」欽曰:「殿下先將匠人誅之,以滅其口。」七王然之,因賞以醇酒,登時醉倒,七王令左右丟入後苑井中去訖。
王欽曰:「殿下當發書於八王府中邀請,明日輒行此事。」七王乃遣內官資書,徑詣八王府中進上其書曰:
弟元侃以春光明媚,花柳芳妍,適朝廷優暇之際,與兄連日間闊。
乞革駕子後苑賞玩片時,庶慰伊弟之杯,以酬春光之盛。
八王得書,着內官覆命:明日準來赴約。內官拜辭,歸見七王,道知八殿下許允赴約之故。七王得報,分付庖人廚宰,準備筵宴齊整。
次日,八王駕到,七王親出府門迎接。進于堂中坐定,各訴相愛之情,茶罷三鐘,二王人後苑來,只聽得樂工歌女,絲竹品奏。八王與七王分賓主對席而坐。七王笑曰:「兄弟之愛,喜樂相同。
難得如此春光,今特與兄少盡一臼之歡,以慰生平之念。」八王曰:「多蒙雅召,安敢推辭!爭奈數日因寒暄失調,腑臟頗覺不安。然而兄弟之情,只得赴命,酒實不敢飲。」七王曰:「縱兄不十分飲,且開懷飲數杯。」一伏時,庖人先進品味。七王令侍官行酒。侍官提過鴛鴦壺,先斟一金鐘,進于八王面前。其酒才入金鐘,毒氣沖逼,八王身子未痊,聞此酒氣,掩鼻不迭。
忽筵中一陣狂風,吹倒金鐘,將酒倒翻瀉地,毫光迸觸。侍從皆有懼色。八王離席,分付準備車駕,辭七王徑回府去了。
七王以計不成,懊悔無及。王欽曰:「殿下勿憂,八王不知就裡,諒亦無怪,俟再圖之。」七王悶悶不悅。
第二十一回
宋名臣辭官解印 蕭太后議圖中原
卻說太宗嘗以後事決之趙普。普曰:「先帝既誤,陛下豈容再誤?金匱之盟,未可全執。」於是太宗遂有立於之意。至是,偶沾重病不起,召寇準、八王等入矚後事。
帝曰:「先帝以天下付朕,掌理二十二年矣。今當以此位還於八王,庶不違皇太后之命。」八王奏曰:「陛下皇子長成,人心所屬,誰敢有異議?惟陛下善保龍體。臣決不願為君,須與七王為正。」太宗良久問寇準曰:「卿且言孰可付神器者?」準對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宮,不可也;謀及近臣宰輔,亦不可也;惟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而立之。」太宗乃曰:「既八王不肯為君,當以元侃主社稷。」準拜賀曰:「知子莫若父。聖慮既以為可,願即決定。」太宗又謂八王曰:「朕此病莫保,卿善輔汝弟。先帝嘗言:『當代代有讒臣,以亂國政。』今賜汝鐵券頭免死牌十二道,若遇奸臣當國,得專制之。且楊業有子延昭,此人必能定亂,須重用之,勿棄也。」八王拜受訖。俄而帝崩,壽五十九歲,時改元至道三年三月日也。後人《詠史詩》曰:
混一中原志亦勤,堪稱美政化維新。
蒼天若假當年壽,竟使黎民望太平。
太宗篤前人之烈,成未集之勛:混一中原,并包四海,中外寧謐,偃武修文,禮樂文章,煥然可述。時既晏駕于萬歲殿,眾文武乃立七王元侃即位於福寧殿,是為真宗皇帝。群臣朝賀畢。尊母李氏為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