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息傳入濘京,太宗聽知楊業戰沒,宋師敗覷,急集文武議曰:「楊業父子,忠勤於國。今聞其死於王事,朕甚悼焉。」八王進曰:「近有呼延贊回京備辦糧草,對臣言:主帥潘仁美,與楊業不睦。臣便慮其敗事,今果然矣。
陛下當究仁美喪師之由,與後人知所懲戒。」太宗然其奏,因下詔群臣,專究其事。
仁美聞此消息,坐臥不安,與劉君其議曰:「今朝廷專要究吾敗軍之故。人傳楊六郎將赴京陳訴其事。倘主上知此情,呼延贊力為之證,我等全族難保矣。」君其曰:「事不宜遲,若待舉發,百口無以分訴。
乘今六郎未到,可密遣人于黃河渡候之,謀事于外,所謂斬草除根,免得萌芽再發。」仁美從之,即遣心腹軍人,密往黃河渡等候去了。
卻說楊延昭自離五台山,望大路進發。到一山林,忽聽數聲鼓響,走出二十餘人,攔住去路,叫曰:「你若要經過,留下買路錢。」延昭抬頭視之,見為首二人,問曰:「來者莫非陳林、柴敢乎?」陳、柴聽得,即忙近前拜曰:「原來是本官也。」遂邀六郎入寨中,道知:「自別本官後,奪得此處安身。
不想早是相遇。」延昭將父死情由道知,因言要赴京,于禦前告明主帥不應救兵之由。陳林曰:「喜得本官道出其事。今有潘招討正防本官告狀,特差數十健軍,于黃河渡等待本官。
此間另有一處可赴沛京,當着人送本官從小路而去,方保無虞。」延昭聽罷,乃曰:「事不偶然,此賊害吾一家,今又來謀我那。」遂在寨內過了一宵。次日,陳林令手下密送六郎從雄州而去。
話分兩頭。卻說幽州蕭後得蕭撻懶捷報,決意要圖中原。有內官玉欽者,本朔州人,自幼入宮恃蕭後,為人機巧便佞,番人重之。欽乃密奏曰:「中原一統之地,謀臣勇將,不可勝數。
區區一戰之功,安能便取天下哉?臣有一計,不消一年,使中原竟歸陛下,宋人縮首無計矣。」後曰:「卿有何計,若是其妙?」王欽曰:「臣裝作南方之人,投為進身之計。若得成事,必知彼處動靜,兵數強弱,國之利害,密遣人報知陛下。然後,乘其虛困,舉兵南下,可收萬全之功,何患江山不屬陛下哉?」後聞欽奏,大悅曰:「若果成事,當以中原重鎮封汝。」
次日,蕭後與群臣什議,左相蕭天祐奏曰:「王欽此計可行,乞陛下允之。」後因下令即行。王欽準備齊整,來辭蕭後。蕭後看見笑曰:「卿裝作南人,真無異矣。
然此去須宜機密。」王欽曰:「臣自有方略。」即日辭後出燕京,徑望雄州而來。
且說楊延昭望雄州進發,時值五月天氣,途中炎熱。來到綠蕪亭,歇下行杖,正靠欄桿而坐。未片時,遇見一人來到,頭戴黑紗中,身穿綠羅衣,系一條雙鞭黃絲縧,着一雙八比青麻鞋,恰似儒家裝束。將近亭中,延昭迎而揖曰:「先生從何而來?」其人答曰:「小可朔州人氏,姓王名欽,字招吉。
幼讀古今,居于此地。今將往中原,求取進身,不想遇見閣下。動問高姓大名?」延昭不隱,道知本末,且言胸中冤屈之事。招吉聽罷,憤然曰:「既君父子若此忠義,被人謀害,何不于禦前訴雪其冤,而乃徒自傷悲那?」延昭曰:「小可正待赴京訴明,只緣無人會做禦狀,以此遲疑未決。」招吉曰:「此非難事,既足下有此冤枉,小生當罄其所學,為君作之。」延昭下拜曰:「君若肯扶持,真乃萬千之幸也。」即邀招吉到館驛中,備酒醴相待。
席上,延昭訴他平日之事。招吉嗟呀不已,乃間曰:「君所陳訴,當以誰為罪首?」延昭曰:「招討潘仁美同部下劉君其、米教練等,主謀害我父子,是以數人皆難放過。」招吉然其言,乃謄出狀稿,遞與延昭視之。果是情辭激切,婉轉悲悼。
延昭視罷,喜曰:「此足以雪我冤矣。」酒闌,招吉辭延昭而去。延昭曰:「當與足下于汴京相會。」招吉應諾。
二人既別,延昭將狀詞寫正明白,徑赴京都。不想緝探人已將此消息報與潘仁美。仁美大驚,乃召劉君其等商議。君其曰:「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
不如進一道表章,奏知楊業父子,邀功貪戰,幾敗國事,今延昭又越伍逃走。聖上聞奏,必先誅之。」仁美曰:「此計甚妙。」即日具表奏知朝廷去了。
當日楊延昭來到京師,正值七王元侃行駕出朝,延昭取出禦狀,攔駕稱冤陳告。左右捉住,正待綁縛,六王喝聲:「不許動作,且允其告。」侍從即接其狀詞。七王令帶入府中。
延昭隨車駕人壽王府,伏于階下。七王將口詞審過一遍,再將禦狀細細視之,內中詞語明切,刀筆精利。嘆曰:「作此詞者,真有治世之才。」因問:「此狀出誰之手?」延昭不敢隱,將王欽來由道知。
七王喜曰:「孤正要得如此之人,既他來求進身,當取用之。」又問:「此人今在何處?」延昭曰:「寓居沛京東角門龍津驛中。」七王聽罷,乃曰:「汝之冤枉,實是國家重事,此處難以決問。可于闕門外擊登聞鼓,與聖上知之,則可為理矣。
當速去,勿被好人所覺。」延昭接過禦狀,拜辭七王,徑趨閉門外來。六王自遣人于驛中尋取王欽。不題。
第二十回
六使沛京告禦狀 王欽定計圖八王
只說楊延昭來到悶邊,擊動登聞鼓,聲言欲面聖上陳告。被守軍捉送提獄官。提獄官審問明白,將狀奏請太宗。太宗以狀展于禦案之上,視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