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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以大王不聽其言之故,遂坐視不劃一策,冀大王一敗,以顯其本領耳。故自後多不為大王劃策。且近聞軍師與吳三桂頗有來往,不可不防。」李闖聽了,大怒道:「懦夫安敢如此!豈以朕在病中,遂無尺寸之力耶?」牛金星道:「大王不宜發怒。
軍師耳目極多,若被他知道了,反為不便,不如臣等徐圖之。故日前軍師聞平陽之敗鼓掌大笑,臣不敢言于大王之前者,正為此耳。」李闖此時更怒不可遏。牛金星仍故意做作,力勸李闖隱耐:「臣等必有以報命。」說罷,正欲辭出,忽見宋獻策進來,先向李闖問病,徐道:「大王止於此,實非長策。若曠持日久,軍心益餒,益不可為矣。臣與李軍師相議,主意相同。請大王先幸荊襄,然後取四川為根本,養蓄鋭氣,再圖進取,不知大王以為然否?李闖聽了並不回答。
宋獻策見李闖並不回言,且有怒色,心中實不自在,即先行辭出。牛金星即向李闖道:“宋獻策此來,直是李岩之意,探大王聲口耳。李岩果有奇策,自應進言,何必假托宋獻策以言相試?可見李岩怨望深矣。」李闖道:「朕亦以為然,容徐圖之。」牛金星道:“全仗大王之意。臨時有計,自當相報。」
說罷,牛金星亦辭出。
回寓後,正欲謀殺李岩,即與心腹左右計議。時將軍孫昂、史定、聞人訓、方也仙、洪用光、馬元龍、劉伯清一班人,統通是牛金星黨羽。那牛金星方說到謀殺李岩,闖人訓即道:「方今大王病重,必難有為。不如除去李岩,丞相即自登王位便是。」牛金星聽得,好不歡喜。時同坐的亦皆為贊成。
牛金星道:「我起自草茅,位至宰輔,與天子相去只一間耳。既有福命做到宰相,未必便無福命做到天子。今得你們擁戴,自可照此而行。只有軍師李岩、宋獻策二人,必不肯為我出力,將如何處置?」聞人訓道:「我們當以願輔丞相先告軍師,如他允從,他日成事便可共享榮華。
如若不然,可先把他們結果了,便可行事。」孫昂道:「李岩那廝,自命為讀聖賢書洪門秀士,他輔助闖王,常自怨輔非其主,何況丞相與他向有意見,他焉肯降心相從?依某愚見,且不必告他。不如想條計策先除了李岩,更為快便。」牛金星道:「孫將軍之言是也。
李岩只是一個書腐,老夫雖為天命所歸,人心所戴,他如何知得?若勸他不從,反泄漏機關。今趁闖王有命,先除了李岩,以行大事可也。」史定道:「此實兩全之策。殺了李岩,固無阻事之人。
即殺李岩不得,亦只出王所命,與我們無干。」牛金星聽罷,大喜道:「只除一李岩,宋獻策便無能為矣。」便具東設席,請李岩赴宴,並請李岩之弟李牟。李岩本不欲往,便向其弟說道:「牛金星此人,不是好相識的,今請赴宴,必非好意,不如勿往。」李牟道:「兄言雖是,但好意來請,若果不往,仇更深了。今既從大王相隨至此,性命只付諸天數耳。大勢如此,料難有為,只有逃避一策。方今遍地干戈,若逃,則匹夫之力即能擒縛。
吾兄若不能逃,以牛金星黨羽眾多,事權在手,大王又唯他言是聽,再與結怨,是自取滅亡也。不如陽與牛黨休容,再圖良計。」李岩道:「是當初誤了我也。至于今日,自問合背地投降,難道待斃于此地?若與牛黨周旋,固所深願,只怕牛黨不任我休容耳。
與小人共事,其難如此!」李牟道:「今且同往赴宴,看牛賊有何話說,然後隨機應變便是。」李岩無奈,便從李牟之議,應允赴宴。牛金星聽得,即令點刀斧手二百名,暗備行事。一面準備宴席。
各事妥後,已報李軍師兄弟到來,牛金星即衣冠出接,並令手下黨隨着,向李岩致敬盡禮。李岩此時已見得可疑,又見諸將俱在,皆牛金星死黨,軍容甚盛,即以目示李牟,以示事在危險之意。但此時已脫身不得,只向牛金星及諸將儘力周旋而已。各寒暄了一會,即行入席。
酒至三巡,牛金星即出一暗號,早有孫昂起身言道:「今大王病重,不能視事,大勢將去矣。當我軍入京之際,大王甫禦正殿即頭暈目眩,可知天意不屬於大王。今丞相寬洪大度,天與人歸,吾等當奉之為王,以圖大事。其有反對吾言者,當先除之。」
那孫昂說猶未了,即一齊鬨動,閙在一處,言語皆不復辨。牛金星即擲杯為號,那埋伏的刀斧手即蜂擁而出,不由李岩兄弟分說,即把他兩人砍為肉泥。
牛金星道:「今李逆已除,須要商量處置大王之法。」聞人訓道:「一不做二不休,就此同謁大王,令他讓位。從則從,不從則殺之。」各人齊道:「好好!」即各自佩劍,帶了幾十名精壯軍士,往尋李闖。
時李闖正在病中,忽見宋獻策走進來道:「丞相已擅殺軍師矣,實誤大事。大王將何以處之?”李闖時尚不知牛金星之意,以為李岩實在可惡,故聞宋獻策之言,仍不以為意。忽報丞相與各將軍已帶兵佩劍蜂擁而來。李闖此時大驚,正欲問個原故,牛金星已到了面前,向李闖道:「李岩兄弟不法,吾已代大王誅之矣。
今大敵當前,大王唯高臥不起,何以禦敵?設大兵至此,吾等恐無噍類也。大王今日自當擇賢而讓,以保生靈。若不然,以吾等性命,皆系于大王之手,大王幸毋戀棧。」牛金星說罷,諸將齊道:「吾等今日皆願輔丞相。」宋獻策大怒道:「汝萌逆心久矣。擅殺軍師,罪已不小,今日復來逼大王耶?」牛金星指宋獻策大怒道:“此人亦李岩之黨,不可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