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你道那九王爺是誰?就是建州太祖第九皇子,喚做多爾袞的。他為人聰明勇敢,向來敬禮洪承疇,又傾慕吳三桂。自松山一捷得洪承疇投降,至是便令洪承疇招羅吳三桂,皆出他的主意。及看了吳三桂的書,向洪承疇道:「孤提兵二十萬以窺明疆,所可與孤強抗的,只吳三桂一人耳。
今李闖已破北京,三桂進退無路,亦不能為我敵矣。唯孤最愛將才,若吳三桂肯來歸降,實所深願。足下可即與三桂相會,任三桂有何要求,皆可應允,孤斷不吝惜也。」洪承疇道:「如此足見殿下愛才之心。
某此行決不辱命。」遂覆書吳三桂,擇地相見。屆期與祖大壽同往,吳三桂亦屆期潛至。那時三桂又恐為左右梗阻,只說道:「李闖既破北京,人馬既眾,恐未易取勝。
且建州又有大兵從後窺伺,腹背受敵,實非良策。今幸吾舅祖大壽在內主持,某當藉此機會,一面與建州聯盟,效申包胥在秦庭痛哭借兵之事,即借建州兵力以征滅自成,一舉而復宗社,一雪君仇,有何不可?」時左右聽得,皆未知吳三桂之用心,以為此策若行,實是一舉兩得,故無不讚成。吳三桂不勝之喜,即依期前往,與洪承疇、祖大壽相見。先自寒暄一會,各道契闊之情,又與祖大壽各訴說家事一番。
洪承疇即伸前議,力勸三桂歸降。三桂此時心上仍有觀望,心中忖道:「若能借建州兵力掃滅自成,然後返戈東拒建州人馬,自是不世之功,可以流芳千古。若所謀不遂,又不如歸降建州,以保官階性命,較為得計。」故向洪承疇說道:「足下之言甚善,弟無不願從。
他日得晉爵開藩,皆足下之賜也。但故國已亡,吾君已歿,為臣下者方痛悼不休,何忍遽舍宗邦,任國民塗炭于逆闖之手?望足下善言于九王爺,假弟大兵先行報宗社之仇,自當委命九王,以供驅策,決不負足下裁成之法也。」洪承疇道:「如此足見足下忠義之心。即弟回念故君,亦為感嘆。
願為介紹于九王之前,請足下與九王面商,弟亦從旁力助,未知尊意若何?」吳三桂至此尋思道:「若面謁九王,必諸多要挾,自己若不往見,又恐起他疑計。不如先見九王,看他來意如何,再行打算。」因此便即應允,並道:「弟亦欲一見九王顏色,足下既允介紹,自是好事。但今李自成方遣兵東下,國民有倒懸之急,事不宜遲,就請足下速發。」洪承疇道一聲是,即與祖大壽同引吳三桂起行。
到了九王營中,通了名後,九王多爾袞即傳出一個請字,大開營門接見。
吳三桂先向九王拱揖,九王亦還禮不迭,隨讓各人列位而坐。九王先說道:「孤聞將軍之名久矣,只以各事一方,未便拜謁。今日光臨,不勝欣幸。」
吳三桂道:「辱蒙王爺過獎,慚愧不堪。今國家多故,闖賊破毀京城,盤踞宮闕,故君被害,全家為擄。吳某上不能復國仇,下不能抒家難,實無面偷生人世。竊維故國與貴國向屬毗鄰,自息戰以來已共敦和好,觀于敝國變難,應是休戚相關。
今願貴國仗義借兵,俾掃除逆賊。事成之後,當委命王爺,執鞭左右。不知王爺能俯允否?」九王道:「明國本與吾為世仇,但重以足下之情,本無不可。只我國為爾興師,縻資財,耗民命,不知事成之後如何酬報?」吳三桂道:「若蒙社稷之靈,得假貴國大兵復存宗社,願割薊、遼二州為貴國壽。」九王道:「足下言雖如此,但貴國恐無信義。設事後為之反悔,又將奈何?」吳三桂道:「宗社既亡,人民方塗炭于闖逆。得貴國之力,得掃逆氛,復存宗社,敝國人感貴國多矣,安有反悔之理?王爺盡可放心。倘不得已,願歃血為誓。」九王已窺悉其意,便從之,即彼此歃血。洪承疇、祖大壽亦一併書名。吳三桂道:「今盟誓已妥,願王爺即假大兵,俾早除國賊。」九王故說道:「現軍中部署仍未大定,一二日後即可發矣。
足下請先回營準備,到時會兵可也。」吳三桂此時仍以為建州九王只是藉以大兵,不料自行統兵入關之事,便即辭去九王及洪承疇、祖大壽,先已回營。
與左右訴說前事一遍,以為此舉可免建州人馬窺伺,又可以立除李闖,實一舉兩得。左右道:「若割薊、遼二州,是北京如唇亡齒寒矣。」吳三桂道:「目前不如此不能得他允肯,惟有事後始圖設法耳。」左右皆不敢復言,吳三桂便打點軍士,準備會兵于京。
一面佈告檄文道:闖賊李自成以麼魔小丑,蕩穢神京。日色華光,豺狼突于城闕;妖氛吐焰,犬豕據于朝廷。逼帝后于泉台,屠庶民于溝瀆。絶無威德,只事淫威,本夜郎自大之心,竊天子至尊之位。
又復窮極凶惡,晝亦宣淫,逞盡貪殘,日唯搶掠。二祖列宗之怨恫,天壽淒風;縉紳勛戚之誅鋤,鬼門泣日。遂使神州赤縣盡成暗地昏天。本帥出鎮外藩,關懷中國,憤狼裊之殘虐,悼象魏之凌夷,爰起義師,俾除大逆。
率如火如荼之盛,闢易千人;奪可擒可縱之威,縱橫萬裡。凡吾官吏,爰及軍民,當知國家厚澤深仁,自應報本;親睹闖賊窮淫極惡,共起誅奸。齊揮逐日之戈,即奏回天之效。方今周命未改,漢德可思,誠志所孚,順能克逆。
義聲所播,一以當千。試看禹甸之歸心,仍是朱家之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