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有此事,巡撫大人為何不派人奏明聖上,好多加提防呢?」哲爾肯問朱國治。
「大人有所不知,現在吳三桂早已切斷雲南與北京的聯繫,不經他親自批准一律不得擅自出入。別說是人,就是連只鳥兒也飛不出去。況且此消息只是耳聞,又無證據,怎好亂來。」
「這麼一來,我們二人此次來,豈不是凶多吉少?」博達禮有點坐不住了。
「話雖如此,但我想吳三桂畢竟還沒反,況且二位又是欽差特使,他也不會拿二位大人如何的。不過——」朱國治遲疑了一下。
「不過什麼?」博達禮緊追着問道。
「說出來二位不要生氣,不過時間一長,恐怕你我幾人是福是禍就很難說了!」
「巡撫大人不必擔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要我們團結一致,定能化險為夷,況且皇上也決不能扔下我們不管的。」哲爾肯也不得不自我安慰幾句。
三人點了點頭,終於找到皇上這個主心骨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排開鹵薄儀仗,由朱國治引導,直趨五華山。
其實哲爾肯等人一進貴州,一舉一動吳三桂都瞭如指掌。可是他仍裝糊塗,每天飲酒作樂,擺出一副毫無準備的樣子。
這日,吳三桂正在宮中飲酒,只聽親兵來報,欽差已到山下,便慌忙邊更換朝服,邊命人「放炮,開中門接旨!」
隨着石破天驚的三聲炮響,雄偉壯麗的王宮正門大開。幾百名儀仗校尉身着錦衣,頭戴纓頂,手執四吾仗、四立爪、四臥爪、四骨朵、並節族、斧、鐙、矛、戈、旗、劍、從門內緩緩而出,排列在道路兩側。再看宮牆四周密佈衛隊,個個雄風凜凜,腰懸佩刀,陽光照耀下好像金甲天神,殺氣逼人。
欽差正使哲爾肯手捧康熙敕書,帶著副使博達禮泰然自若地站在儀門處等候接旨。看到這番情景,博達禮不由地自語道:「好大的氣勢!」
正在此時,只見從王宮正門中走出一人,此人頭戴珍珠閙龍親王朝冠,身着石青蟒袍,外罩五爪金龍四團補服,陽光之下,光華繚繞,奪人二目。此人正是平西王吳三桂。
只見他滿面陪笑地迎了上來,兩手一甩朝服,放下雪白的馬蹄袖,先打了個千兒道:「奴才吳三桂,恭請萬歲聖安!」於是在錚錚的鼓樂聲中從容地行三跪九叩大禮。
「聖上躬安!”哲爾肯見吳三桂以重禮相迎,原本不安的心也鬆弛了一些。便將敕書高高舉過頭頂,算是代天受禮。隨後將敕書轉身交給身後的博達禮,急忙雙手扶起吳三桂,自己屈腿跪下,滿面笑容,道:“下官哲爾肯給王爺請安!只因王命在身,不能屈身相迎,還望王爺恕罪!」
吳三桂哈哈大笑,單手扶起哲爾肯:「大人不必多禮。」
哲爾肯又是一躬,「給王爺賀喜!九年未見,王爺又年輕了許多,王爺真福大命大呀!」
吳三桂又是一陣大笑,笑罷,他一手輓着哲爾肯,另一手扶住博達禮,說道:「老朋友了嘛,還來這一套!二位大人請!」說著,一手扯一個,自己在中間,三人親熱地像兄弟般地走進王宮正殿。
進殿後,三人分賓主落座,看茶過後,哲爾肯拱手施禮道:「王爺與微臣一別近十載,沒想到今日有幸能與王爺相見,真乃我三生有幸。下官本應提前來向王爺問安才是,怎敢勞王爺如此隆重迎接?」
吳三桂朗聲笑道:「將軍乃今世奇才,吳某豈敢託大。將軍過謙太甚了,其實也無甚大事,只因吳某久居雲南,宮中之事不甚瞭解,許多事恐怕還要請教將軍呢?」
「哪裡,王爺實在是太客氣了。”哲爾肯環視了一下廳門接着問:「但不知王爺有幾年未回北京了?」 「嗯——」吳三桂一皺眉頭:「哎,人老了,頭腦也不中用了。大概有五年了吧!大前年,皇上召我進京,偏趕上我患了犬馬之疾,竟沒能如願。只好托朱國治大人面聖代為請安。
聽說皇上日夜宵干,清苦得很,如今可好些了?」 「皇上近日龍體康健。」哲爾肯答道:“不瞞王爺說,這幾年王爺不在京,皇上還挺惦記王爺的。此番收到王爺請求歸老之書,皇上特別重視,幾次召集權臣商議此事。」
吳三桂聽罷一笑:「吳三桂何德何能,竟受如此厚恩!其實,皇上有什麼事,召小王進京面諭也就是了。何苦勞煩將軍一趟趟地來,多費神哪,只要小王能辦到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爺言重了。」哲爾肯連忙笑道。
吳三桂一番話後,哲爾肯覺得他言語情深意切,毫無言不由衷的樣子,旁坐的博達禮初見平西王,便覺得好像不像朱國治所說的陰狠之人。哲爾肯卻不敢以常情猜度這位平西王爺,只是關注地聽著,接着便爽然一笑:
「皇上與王爺可說是關山萬重,不隔君臣之心了!請王爺過目萬歲手諭。」
博達禮與哲爾肯早已商定,不便以尋常方式拘泥吳三桂,只要他肯聽命奉詔就好。
見正使發了話,博達禮忙起身雙手捧起詔書,哪知吳三桂卻絲毫不敢怠慢,急急離了座行了三拜九叩大禮,這才接過聖旨,細細展讀。
其實旨意的內容他早已知道,但他仍讀得十分認真。哲爾肯和博達禮二人卻目光不移地盯着吳三桂,不知看過詔書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此時兩人心中真是極度緊張,如果吳三桂一翻臉,就先會拿他們二人開刀。因此二人鼻子鬢角都見了汗,雙拳緊握,屏住呼吸。
良久,吳三桂方將禦書輕輕置於案上,笑道:「我料定皇上待我恩重,必定允我的呈請。」
二人仍目不斜視,聽吳三桂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