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下了撤藩的決心後,便立刻派哲爾肯和博達禮前往雲南,打算召回吳三桂。沒想到二人一去不復返,均被吳三桂禁錮起來。與此同時吳三桂卻未絲毫放慢謀反的腳步,他暗中派特使汪士榮先後遊說廣西的孫延齡,陝西的王輔臣,結果南北二虎雙雙造反,而西藏喇嘛的陽奉陰違卻使康熙錯打了如意算盤……
九月的雲南貴州依然是一片綠色,熱氣撲面,比起北京的九月,真是迥然不同。——一綠如故,一熱如故,一濕如故,難怪雲貴閩粵四省個個都人不知秋。
派往雲南撤藩的特使哲爾肯、博達禮的車隊便行進在這暑氣未消的高山峻嶺之中。
這日正逢正午,陽光無情地傾瀉到地面上,原來陰涼的大山中,也悶熱令人喘不過氣來。由於兩位特使都是北方人,自然對南方這種濕熱的氣候難以忍受。因為車中悶熱,他們二人都騎着高頭大馬,這樣偶爾還能享受一下山間吹來的微風。
「不知老兄以為我們此次雲南之行會順利嗎?」博達禮與哲爾肯並馬同行,問道。
哲爾肯遲疑了一下,「這個……很難說,」他又思索了片刻繼續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此行雖有一定風險,但我想吳三桂還不致于對我們下毒手。我與吳三桂可是老相識了……」話說到這裡,哲爾肯又遲疑了一下。
「怎麼,老兄有什麼顧慮嗎?」博達禮問道。
「雖然我與吳三桂是老相識,可是多年不見,心中也多少有些不踏實……」哲爾肯欲言又止,欲說不清的語態,博達禮似乎預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
或許哲爾肯也體會到這一點,兩人都低下頭,保持了片刻沉默之後,博達禮嘆道:「哎,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呀!」
「老弟何出此言?”哲爾肯挺了挺腰板,“我想吳三桂也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大不了跟他來個魚死網破!」
聽了這話,博達禮又低下了頭,似乎對哲爾肯剛剛說的話絲毫沒有信心。心裡默默盤算着已經發生的事和將要發生的事。
片刻之後,博達禮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對哲爾肯說:「不知老兄聽過近日在中原流傳的一首兒歌嗎?」
「我是粗人,對於這類東西不曾留意。」哲爾肯答道。
「我來之前,聽過一首兒歌,總覺得這其中有文章,又總感覺着與三藩有關聯。」博達禮繼續說。
「什麼兒歌,說來聽聽。」哲爾肯是沙場上的猛將,又是滿人,對於中原的風俗很少瞭解,就更不用提兒歌了,於是他有一種新鮮感。
博達禮低聲對哲爾肯說:「此事只你我二知道,切莫四處張揚。」
「那是當然,”哲爾肯答道,「老弟儘管說來!」 「好,」博達禮壓低聲音湊到哲爾肯聲邊說到:「是一首四句半,大致是說:四張口兒反,天下由此散。日月雙照五星聯,時候一到一齊完—一勸人早從善。」 「喔,四張口兒反……」哲爾肯默唸著,雙眉緊鎖,“似乎從哪裡聽到過,倒是滿耳熟的。」
看著哲爾肯似懂非懂的樣子,博達禮湊近小聲地說:「我猜這是說有口的人要造反,明朝要再興的意思。」
「有口的人……噢,明白,明白。”哲爾肯哈哈大笑,「沒想到這歌謡還挺深奧的呢?」 「我自然不信,」博達禮一陣大笑,緊接着又收起笑容:“雖說是不信,但沒有前因哪兒來的後果,既然有這種歌謡流傳,就一定事出有因。」
哲爾肯點點頭:「嗯,但不知這其中有何玄機?」
「玄機我倒猜不透,不過我感到,無風不起浪,這妖風都吹到京城了,怎麼還能是一片昇平?這背後必有殺機。」博達禮顯得很認真。
「縱有千層殺機,老子也要闖一闖,我倒不信他吳三桂有三頭六臂,只要有我一天在,定與他勢不兩立。」哲爾肯一轉開始還遲疑的態度,而顯出武將獨有的那種豪氣來。
一路上兩人你來我往談了許多關於吳三桂的事情,這一文一武看起來十分談得來,或許這正是康熙為什麼派他們二人來的原因吧。
當哲爾肯、博達禮正在山路上日夜兼程時,遠在雲南的平西王宮卻是歌舞昇平,一片祥和,沒有半點異常。
然而這僅僅是表面而已,在這一片平靜的下面,一個預謀已久的計劃早已秘密的進行着……
這些日,吳三桂的大部時間都在書房度過的。因為他深知多爾袞、順治、康熙,三個清室領袖都是十分傑出的人物,與他們周旋,稍不留意就要吃虧,甚至弄個慘敗的下場。因此他日以繼夜地翻閲歷史,因為他深信歷史是一面鏡子,從中既可以看到自己的不足,又可以學習到別人的長處,吸取他人的教訓。要想站穩腳跟,僅僅靠強兵利器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文韜武略,歷史上專務軍兵一世英名而不能執天下權柄者大有人在。
西楚霸王項羽,自憑兵馬強盛武藝過人,卻剛愎自用,最後落了個烏江自刎的慘局。呂布勇猛過人,論武藝三國時無人可比,可偏偏就是無法在群雄中立足。吳三桂不時拿這些歷史人物來警惕自己。
與此同時吳三桂還留意政治權術,他在歷年的政治生涯中總結不少經驗,他尤其崇尚「忍術」,相信「以忍制勝」,「以柔克剛」。他悟出一條戰術法則:順利有成時別喪失冷靜的心境,失敗受挫時不能肆意發泄,要學會忍耐,要隱藏自己。
他還曾把這一法則精煉成一句話,親自寫好,派人交給長子吳應熊,希望他能學習自己的經驗,今後一日能承繼大業,正所謂「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語。」
吳三桂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