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卻不敢當,卑職豈敢高攀?”吳三桂面露歡喜,話中更加重了揚州口音的程度,笑道,“小王寄籍遼東,原籍揚州高郵。咱們真正是一家人哪!」
吳丹和吳三桂騎馬進城,並轡而行。前面有旗牌官開道,後面衛兵護送。街道兩旁早就擠得人山人海,因為地處邊陲,交通閉塞,很少有人到過大一點的都市,更不用說到京城了。所以人們都滿懷好奇與崇敬,虔誠的心情,爭相一睹來自天子腳下的欽差大人的容顏。
老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還用黃土墊地、清水灑街,一路上鑼鼓聲不斷。凡是見到吳丹和吳三桂的人,均是面色謹嚴,躬身施禮。最後,一行人來到平西王府。
那平西王府,建築在雄偉壯麗的五華山上。
大廳上早已擺下豐盛的筵席。平西王及其麾下文武百官,全都整裝肅容,迎接聖旨。
只見平西王吳三桂頭上戴着十顆東珠的金龍二層親王朝冠,身着石青蟒袍,外罩五爪金龍四團禮服,輝煌耀目,笑容滿面迎接出來。兩手輕輕一甩,放下雪白的馬蹄袖,先打了個千兒道:「奴才吳三桂,恭請萬歲聖安!」便在鼓樂聲中,從容不迫地行三跪九叩首大禮。
「聖上躬安!」吳丹將敕書一擎,算是代天受禮。接着便有人接過詔書。
吳丹換上一副笑臉,雙手將吳三桂扶起,自己則單膝跪下,打了個千兒笑道:「下官給王爺請安!給王爺賀喜!五年前在京曾見王爺一面,而今看上去竟比當初年輕許多,王爺真是福大如海呀!」
吳三桂哈哈大笑,也用雙手攙起吳丹,「老朋友了嘛!快請進!」說著即到了五楹三進的王府正殿。
欽差大臣吳丹自然坐了首席,吳三桂及手下文臣武將按官階品位大小依次排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吳三桂面色微露紅潤,稍帶幾分酒意沖吳丹說道:「吳大人這次帶詔來滇,承蒙聖上賞賜如此多物件,我吳三桂何德何能,竟然蒙受主子厚恩!」說至此,又禁不住嘆息一聲,又道:「康熙三年入京朝見皇上,算而今已有數載春秋,我心裡口裡都是放心不下,前年,主子召我進京,為臣偏偏染上疾患,竟臥床不起半月有餘,終不能入京重睹龍顏,難遂心願!我也曾幾次托朱中丞面聖時,代臣為皇上請安,聽人說主上主持政務,日夜操勞,惟恐皇上積勞成疾,龍體欠安。唉,人老了,遠在這蠻荒偏敝之地,越發惦記着主上了!」感慨之下,竟擠出幾滴老淚。
吳三桂這些話,說得情真意切,十分體貼入微,不露絲毫言不由衷的痕跡,直使得吳丹倍受感動,反倒在心中暗自責怪皇上是不是有點太多心了。
聽完吳三桂的表白,吳丹爽朗地呵呵一笑,說道:「王爺這話說得極是。萬歲爺也着實惦記着王爺呢!此可謂雲山萬千重,卻隔不斷君臣忠誠心。」
話聽起讓人順心,酒喝起來令人暢快。加上文武百官歌功頌德吹牛拍馬,不停地輪流勸盞,兩位王爺不覺都多喝了幾杯。
吳丹乘着酒興,勸了吳三桂一杯,笑道:「王爺,在北京時,常聽人說你招兵買馬、煉銅冶鐵、鑄造火器,有謀反之意……」
聽到這話,吳三桂立時面色鐵青,百官也均變色,停杯不飲,一時之間,大廳上一片難耐的寂靜。
吳丹啜了一口酒,才慢慢續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來到王府,才知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
此言既出,眾人的心猶自怦怦亂跳不止,但氣氛明顯緩和。吳三桂神色稍寧,道:「吳大人明鑒,卑鄙小人妒忌誣陷,決不可信。皇上待臣下恩重如山,想報恩還猶恐不及,豈敢對皇上有貳心?」
吳丹見這位平西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面露尷尬之色,深悔自己酒後失言,忙安慰道:「當今皇上,英明仁孝,勵精圖治,實是自古賢皇所不及。且皇上素來明察秋毫,深明大義,決不會被幾句小人讒言所矇蔽。現今賜箭一事,足見皇上信任王爺,深知王爺的一片苦心。」
吳三桂聽完這一番話,暗自尋思:「聽他的口氣,皇上似乎早已疑我心有反意。」只是哈哈的乾笑幾聲,說到,「皇上英明,大人英明,我吳三桂決不會做出反對朝廷之事,倘苦如此,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言罷,做出一種賭咒發誓的樣子,表現出一種誠惶誠恐的神態。於是,烏雲從人們的心頭消失,惶恐一掃而空,歡快的氣氛又瀰漫了大廳。
筵席一直閙騰到深夜,眾人個個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盡歡而散。吳丹一行由禮部官員相陪,到昆明城西安阜園下榻。那兒本是明朝黔國公沐家的故宮,原來就有很多崇樓高閣,極盡園亭景勝,等到吳三桂手裡,那更是耗費巨資,大興土木,還派人到處蒐羅各種珍禽異獸,奇花異草,只把個安阜園修建得煥然一新,錦上添花。
由於暫時還無法摸到欽差大人對自己的真實態度,所以吳三桂覺得還是謹慎小心為上,行為舉止都要小心翼翼,避免露出破綻。同時,還要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把欽差大人侍候得服服帖貼,讓人找出不半點差錯,用綿糖堵住吳丹的嘴。
除此以外,吳三桂秘密囑咐手下人員,嚴密監視吳丹的一舉一動,注意有哪些朝廷官員接近欽差,並把有關人員的言談話語記錄下來。
為消除這次暗藏的危機,吳三桂真是可謂機關算盡,煞費苦心。
次日,吳三桂派副將來請欽差大臣,他要親自陪同吳丹赴校場閲兵。
這場閲兵卻是吳三桂早預謀已久,設下的一個圈套,他正撒開網口,誘使吳丹往裡鑽。
吳丹和吳三桂端坐在閲兵台上。
兩名都統率數十名佐領,披盔掛甲,下馬在台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