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聲又一次震響,門旗下方看見一氣宇軒昂,英姿勃發的將領。他正是山海關主帥平西伯吳三桂。
只見他騎着一匹渾身如赤炭般的棗紅烈馬,身披百金鎧甲,腰間繫着那把禦賜的鎮遼寶劍,按轡而行。
在他的身後,簇擁着山海關各營主將、副將、參將直至游擊、千總、把總等各大小將領們。
吳三桂等一行人騎馬緩步來到台前。他不慌不忙輕抖馬繮,兩腿一夾,那馬長嘶一聲,原地轉了半個圈,便紋絲不動了。
吳三桂翻身下馬,以他為首,身後依次是方獻廷、胡守亮、楊坤等,眾將領魚貫步上將台,按職位大小,吳三桂居中,眾將領依順序落座。
此刻,又聽得一陣炮響,便見兩面鑲龍滾金牙邊帥字大旗在炮聲中緩緩升起。右側的是一面四周團龍簇擁,正中央鑲嵌一個金黃的「帥」字旗。左側一面,素淨的黃旗上,書有一個漆黑的「吳」字。兩面帥旗在陽光之下,相映交輝。
簡潔而莊重的儀式畢,由方獻廷宣讀討李檄文。
然後,只見吳三桂立起高聲道:
「山海關諸員將士們!三桂蒙聖眷隆恩,統帥三軍,今番伐狂寇,翦除闖賊,望眾位將士齊心協力,奮勇爭先。討伐李賊,復我大明!」
全場齊喊,山鳴谷應。
「刀斧手聽令!把闖賊手下派來山海關的『太守』李甲等歹徒綁在帥旗之下,斬首號令全軍!」
話音剛落,眾刀斧手早把嚇得半死的李甲拖上來,一刀將人頭砍下。
李甲血淋淋的人頭擺在大明龍旗前的香案上,龍旗緩緩升起。
另一名「副太守」陳乙嚇得目瞪口獃。
「來人,割去陳乙兩隻耳朵!」吳三桂大喝一聲。
割下耳朵的陳乙被推到吳三桂面前。
吳三桂厲聲命令:
「放你狗命,回北京報與闖賊李自成,令其自送頭來,否則賊兵玉石俱焚!」
……
風雨已過,真正的暴風雨應該來臨了。
甲申年的第二場大戰就要爆發
九、揮戈躍馬
一陣塵埃四起,隨着一片喊殺聲,滿州兵衝進戰場。這些早已忍耐不住的鐵騎,如今得令出戰,真如猛虎下山,其勢難當。
歷史是殘酷而狂暴的。
歷史總在破碎與偶然中重組着歷史的車輪。
正因為如此,歷史也就必然是一個個機緣的集合。
在
1644年這個黑色的狂暴年代裡,李自成、吳三桂、多爾袞,他們都勻懸于這個機緣之上。
我們習慣于設想歷史,假定歷史。
當此李自成、吳三桂、多爾袞三駕馬車會聚于山海關之時,如果吳三桂沒有聯合滿清大軍,那麼,這個歷史的機緣所重組的歷史車輪會是什麼?
或者,如果吳三桂投降了李自成,或者李自成、多爾袞聯合夾擊吳三桂,那麼這個歷史機緣的結果又會是什麼?
闖王親征
山海關咄咄逼人的攻勢傳到了北京。
李自成的大軍人心浮動,竟出現了惶惶不安的現像。
這對於節節勝利、佔據帝京,擁數幾十萬大軍的大順軍,真是不可思議!
區區一個遼東總兵吳三桂怎麼能使堂堂大順軍驚惶至此呢?
四月初十日,李自成還在北京紫禁城內大開筵宴。他正襟危坐,威嚴而穩重,牛金星和宋獻策分坐左右,然後依次是大順軍的幹將,以及上下官員,滿朝文武基本到齊。一排排富娥婢女穿于廳堂之間。
李自成端着滿滿一杯酒大聲地說:
「眾位將軍帶兵打仗,終日不得休息。哪有此閒情品味,今日我特設宴席款待諸位將軍,來,眾位將官,幹了這一杯!」
席上諸將全站了起來,端起酒杯,說了一聲:
「幹!」
須臾,酒過數巡,食供兩套,宮娥捧上酒來。
此時,劉宗敏顯出倨傲的樣子。飲至中間,只見他大聲勸說,旁若無人,拿着一把巨觥頻頻和人對飲,對飲不盡者他就要罰對方。
這把巨觥約酒一斗有餘,兩邊坐的將官懼怕劉宗敏的威勢,沒有不敢吃,一會兒,其他同座的幾位便已面部通紅,眉頭打結,愁苦不勝。
劉宗敏仍不罷休,自去下席,親手揪過一名副將的耳朵,用巨觥灌之。那副將出於無奈,悶着氣,一連幾口吸盡。不吃沒什麼,才吃下,便覺得天在下,地在上,牆壁都團團轉動,頭重腳輕,站立不住。
劉宗敏拍手哈哈大笑。
李岩一肚子不平之氣,忽然輓袖而起,搶過那把巨觥在手,斟得滿滿的,走到劉宗敏面前說道:
「馬將軍承劉大帥賜酒,已站醉不能再飲,讓我代他酬謝大帥一杯」
劉宗敏愕然,方欲舉手推辭.只見李岩聲色俱厲道:
「這杯酒別人吃得,你也吃得。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說著也揪過劉宗敏的耳朵灌去。
劉宗敏一飲而盡。李岩擲杯于案,一樣拍手哈哈大笑,嚇得其他眾將官面如土色,一個個低着頭,不敢着聲,劉宗敏假裝醉意,坐在一旁。
李自成見狀,連忙功道:
「自家兄弟,何必如此!來來,喝酒!」
話音未落,忽然一位親兵跑了進來,來至李自成身邊慌忙稟報:
「啟稟闖王,剛纔從山海關逃回來的士兵報告:吳三桂已領兵佔領了山海關。我軍守關將士,全部被殺。」
自成接到這個消息,眾將先是一驚,停止了手中的杯選箸,一個個竟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對,李自成也遲疑了一會兒。
剛纔還是熱閙的宴席此時竟然鴉雀無聲。
李自成看到這種情景,竟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說:
「我們乾脆回陝西,陝西是我們的故鄉,富貴必歸故鄉嘛!和吳三桂小子纏什麼名堂。就是十座燕京也換不來一座西安城!」
李自成此時的心思可真會使人費解,亦與後來的行為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