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程沉吟片刻,道:「招降洪承疇,恐怕沒那麼容易,現在只有多寫降書,分解他部下各將,擾他軍心,方可下手。」
太宗覺得十分有道理,連連稱「妙」。便令範文程寫了許多招降書,派人射進城去,城中卻只是堅守,不作反應。
太宗等了數日,不見有人來降,十分惱怒,便令軍士猛攻,卻因松山城十分堅固,好守難攻,也未見效。
太宗十分憂慮,寢食不安。這天,漢臣李永芳上帳獻計,道:
「城內有一名副將,名叫夏承德,原來與臣十分交好,不如讓臣遞一招降書,許他高官厚祿,讓他獻城,陛下看如何?」
太宗一聽,大喜,說道:「既然有這等人,那先生就趕緊寫吧!」
李永芳馬上給夏承德寫了一封信,口氣十分客氣委婉,呈上太宗。太宗便讓人射入,李永芳忙道:
「着人射入,多有不便,還是應機密為好。」
太宗道:「這倒要費不少周折。」
範文程在旁說道:「這也不難。」
太宗問道:「先生又有何妙計?」
範文程道:「臣料松山現在糧草已盡,肯定想突圍出走,只因我軍四面圍住,無隙可乘,所以閉城固守。現請暫開一面,讓他出來突圍,我即伏兵堵截,他定然回城,趁此時令人扮作漢兵。混入城中,便可與夏承德聯絡了。」
太宗大喜,笑道:「好好!先生果然妙計!」
這天夜裡,松山城西面圍兵,撤去一角。果然曹變蛟開城出走,被伏兵截住,只好返回城去。當時,投書的清兵也混入部隊進城了。
第二夜,這名清兵回
營,報太宗道:
「夏承德接書後,已同意獻城,令其子與我回來。」
太宗大喜,命夏承德之子進帳,共議明日夜間獻城。太宗高興異常,留夏公子宿于營房,專待明日破城。
這時,松山城內糧草淨盡,洪承疇已是束手無策,只能專候朝廷派兵來救了。
這天,洪承疇又上城巡閲一周,看到清兵似乎圍攻略懈,心中輕鬆一點,傍晚,才下城回帳。
到了黃昏時分,忽然帳外一片喧嘩,洪承疇十分驚疑,剛站起來,便有一軍兵跑進來,慌慌張張地說道:
「大人……大、大事不好!有清兵登上城樓了!」
洪承疇一聽「啊」了一聲,差點暈了過去,他急忙穩住神,道:
「速請曹、王二位將軍!」
未待那軍兵去請,曹變蛟、王廷臣二人已大步跑來,喊道:
「制台大人快快上馬!夏承德投敵獻城了!」
洪承疇的心頓時如入冰窟,知道這下全完了!
他強自鎮定,說道:「曹、王二將軍,速去備兵迎敵!」
曹變蛟道:「那大人你……」
「不必管我!」洪承疇厲聲喝道。
曹變蛟、王廷臣相視一眼,淚水不由模糊了視線,他們向洪承疇拱了拱手,轉身跑走了。二人已經知道,今日一別,大概便是死別了!
洪承疇奔出帳營,騎馬奔往城樓,突然只見邱民仰迎面踉蹌而來。洪承疇道:
「邱大人速上馬,趕快出城!」
邱民仰也知今日松山難保,必死無疑,便慘然笑道:
「我也是封疆大吏,奉皇上旨意,隨大人來救錦州,今日情況如此,民仰願隨大人死守松山!」
正在此時,前面嘩聲驟起,原來夏承德已打開城門,清兵蜂湧而入。少頃,一人飛報:
「王總兵陣亡!」
洪承疇、邱民仰二人心中大慟,不及多想,飛馬前去督戰。行不多遠,忽見曹變蛟迎面而來,渾身是血,身中數箭,臉上殺氣騰騰,血水、汗水、泥水混雜在一起,弄得面目全非。
一見洪承疇和邱民仰,他便在馬上嘶啞地喊到:
「二位大……人,隨我突……突……圍!」
話未說完,人已滾鞍落馬。洪承疇、邱民仰驚呼:「曹將軍!」
軍士上來攙扶,卻見曹變蛟雙目圓睜,殺氣滿臉,人,卻已死去了!
洪承疇不禁痛哭,道:「好忠臣!可敬可敬!」
洪承疇、邱民仰奔上城樓,只見死屍遍地,刀劍相撞之聲和軍士臨死的慘叫,刺人耳鼓。明軍越來越少,而清兵卻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了。
邱民仰眼見松山大勢已去,對洪承疇道:「今日松山不保,大人自行設法吧!」
洪承疇道:「邱大人呢?」
邱民仰臉色蒼白,淒然一笑,道:
「我麼?邱某辜負皇恩,一死報君便是!」
話未說完,右手已拔出佩刀,自頸中一橫,頓時滿腔碧血,灑向黃沙!
洪承疇大驚,搶上去抱住邱民仰屍體,真是撕肝裂膽,痛徹心肺!他臉色如土欲哭無淚,欲訴無聲!只是顫着雙手緩緩放下邱民仰,啞聲說道:
「好!好,……」
洪承疇眼見城下一片刀光血海,遍地死屍,心已經絶望到了極點,冰冷到了極點。他此時此刻,也無活下去的意思了!
他向南一揖,熱淚滾滾而下,喃喃說道:「臣洪承疇奉旨援錦,不想今日有負皇上重託,只有一死,以報陛下!」
言畢,拔出佩刀,舉刀欲刎。
突然,他身後一人撲上來,抱住他叫道:「大帥不可如此!」
洪承疇吃了一驚,回頭一看,竟是夏承德,不由怒火萬丈,罵道:
「好一個忘恩負義的賊子!」舉刀便砍。
忽然間,又擁上來許多人,將洪承疇團團圍住,五花大綁起來,正是李永芳等人。
松山一破,錦州軍心瓦解,「城內糧盡,人相食,戰守計窮」,朝廷無力救援,迫於無計可施,祖大壽痛哭一場,率眾獻城。清軍用紅衣大炮轟開塔山,殲城內明兵七千,隨即炮轟可山城,明將開門請降,收降人口六千八百餘。
從此,關外四座重要城堡已全部落入清軍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