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也是嚇得腿都邁不動了,特別是前兩年受到一隻怪鳥的襲擊,他深夜沒人陪伴就不敢在宮裡獨自走動。
現在皇上叫他去,他敢違背聖令嗎?
硬着頭皮顫聲道:「陛下且放寬心,臣馬上去查實情來回覆陛下!」
魏忠賢邁動不怎麼聽使喚的腿,叫了兩名小太監跟着去驅趕這只該死的狗。
小太監持着燈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魏忠賢走在中間,嘴裡嘰嘰咕咕唸著什麼,循着狗吠聲走去,雙腿不停地哆嗦,踉踉蹌蹌往前走,身子發軟,他真想要個小太監來攙扶他,可他又怕小太監們嘲笑他膽小。
「嗚——咽嗚——嗚——」那狗的吠叫聲甚是恐怖和淒慘。
兩個小太監也全身哆嗦起來,上下牙不停地打顫,結結巴巴地說道:
「九、九千歲,這是什麼狗,這、這樣哭呢?」
小太監問魏忠賢。
小太監這樣一問,魏忠賢更架不住了,也結巴道:
「小子你怕嗎?」
「小子我怕得要命,這簡直不是狗叫,好像是冤鬼在哭。」小太監說。
小太監這樣一說,更是魂飛魄散,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只有魏忠賢自己最清楚,到了晚年他最怕的就是冤鬼來向他索命,他慌忙命令道:
「那還不、快、快叫錦衣衛來。」
「是」。小太監提着個燈急急慌慌地跑了。
魏忠賢對身邊惟一的一個小太監說:
「小子,九千歲這幾天服侍皇上太累了,你快、快扶着一把。」
魏忠賢六十多的人了,着實在這樣的夜晚經不起幾次驚嚇。
小太監一手支着燈,一手扶着魏忠賢,只覺得這不可一世的九千歲猶如風中的一棵蓑草一般,顫抖得厲害。
「小子,你是不是覺得公公老了呀?」
魏忠賢問小太監,他想用說話來驅走內心的恐懼與黑暗中這種孤獨。此時此刻他看到自己是這樣衰弱。
「九千歲不老,一點不老。」小太監很會說話。
「不服老不行呀!」魏忠賢感慨道。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起,那小太監去叫的錦衣衛趕來了,魏忠賢推開小太監的攙扶,挺挺胸脯站直。
錦衣衛的到來又給了魏忠賢極大的膽氣,在幾十盞燈籠的照耀下與錦衣衛的簇擁中去尋找驅趕那只該死的鬼狗。
「嗚——咽嗚——嗚——」那狗仍在哭啼。淒厲的哭聲藉著風送遍了整個宮內,那些宮女、太監都躲在房間裡捂着耳朵不敢出門。
魏忠賢哆哆嗦嗦硬撐着離那叫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幾十盞燈籠的照耀下,終於在一片槐林下見到了一隻似狸又似狐的狗。它蹲在那裡,見幾十盞燈,幾十個人向自己趕來,也不覺着怕,頭貼著地專注地嗚嚥著。
錦衣衛見了就用棍去趕,魏忠賢見不是什麼龐然大物,也用不着太害怕,他稍稍穩了穩神,見這狗哭得這麼可憐,大動惻隱之心,制住錦衣衛,對那狗說:
「小畜牲,你走吧,我們也不傷害你,這個地方不是你來的,快走吧!」
魏忠賢這番話似乎很管用,那狗抬起頭,用幽暗幽暗的眼睛瞥了一眼魏忠賢,接着再哭那嗚咽聲更大了,更慘得催人淚下。小太監和錦衣衛都為之動容,覺得這聲音不似一隻狗哭出來的,而是一個苦大仇深的人哭出來的。
魏忠賢也有這種感覺,他一想到死在自己手上的宮女和嬪妃,他就全身打顫,他想這只狗是冤魂孤鬼的化身,我更不能對它手軟心慈,狠聲道:
「這不識好歹的傢伙,給我亂棒打死!」
錦衣衛按命令舉着棍棒就朝着這狗打,這狗輕輕一跳便躲過了這些打來的棒子,幾十條棒子一塊上陣,也沒有打着。
急了的錦衣衛和魏忠賢便吶喊着開始追趕這狗東竄西跳,錦衣衛追它就跑,錦衣衛一停,它也停下,返身對著這夥人吠叫,或着臉對著天嗚咽。
魏忠賢和一群太監、錦衣衛一個個都累得氣喘如牛。
魏忠賢又怕又累,心裡還惦着皇上,很是着急,幾十名錦衣衛竟趕不走一隻狗,大怒:
「咱家每日請糧請餉,卻養了你們這麼一群沒用的廢物!」
眾錦衣衛哪裡見到過九千歲發那麼大的脾氣,一個個都拿出不要命的架式來趕這狗,手中的棍棒亂舞,不但沒打着這只狗一根毛,落下的棍棒反而傷了十來名錦衣衛。
一個小太監對魏忠賢進言道:
「九千歲,這狗敏捷,如果用箭射,它一定活下了。」
魏忠賢瞥了這小太監一眼,道:
「那還不調弓弩手來,把這鬼狗射死!」
這進言的小太監得到九千歲的命令,急急忙忙地跑去了。
片刻之後,幾十名弓弩手趕到。帶隊的軍官一聲令下,羽箭雨點一般密麻麻射向這只狗。
這只狗不逃,一邊吠叫,一邊逆着密如急雨的羽箭,向魏忠賢疾衝而來。
魏忠賢驚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數十名錦衣衛立刻圍上前來,把魏忠賢團團圍在核心。衝過來的狗撲到一個錦衣衛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轉身一邊嗚嚥著一邊逃離而去。
卻說魏忠賢領命去趕狗離開後,皇上的精神格外好,他與皇后說話。皇后乘此機會問道:
「陛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帝位傳諸何人?」
皇帝答道:
「皇后看該如何處置?」
張皇后意志堅決:
「帝位非信王莫屬!」
天啟帝答道:
「那就傳給信王好了。」
張皇后見機會難得,便道:
「陛下何不召信王入宮,親自將此事告之於他,也顯得陛下手足情深!」
天啟帝說道:
「好吧,那朕就傳旨,召信王入宮將皇位傳給他。」
魏忠賢趕跑了狗回到懋德殿,深夜傳旨的中官早已出了紫禁城,追也追不回來了。
魏忠賢知道這事兒似一團稀泥一般軟在那裡,半天沒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