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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姚乙向前看看,分明是妹子。那娼妓卻笑容可掏,佯佯地道了個萬福。姚乙只得坐了,不敢就認,問道:「姐姐,尊姓大名,何處人氏?」那娼妓答應「姓鄭,小字月娥,是本處人氏。」姚乙看他說出話來一口衢音,聲氣也不似滴珠,已自疑心了。那鄭月娥就問姚乙道:「客官何來?」姚乙莊「在下是徽州府休寧縣蘇田姚某,父某人,母某人。」恰象那查他的腳色,三代籍貫都報將來。也還只道果是妹子,他必然承認,所以如此。那鄭月娥見他說話牢叨,笑了一笑道:「又不曾盤問客官出身,何故通三代腳色?」姚乙滿面通紅,情知不是滴珠了。擺上酒來,三杯兩盞,兩個對吃。鄭月娥看見姚乙,只管相他面龐一會,又自言自語一會,心裡好生疑惑。開口問道:「奴自不曾與客官相會,只是前口門前見客官走來走去,見了我指手點腳的,我背地同妹妹暗笑。今承寵召過來,卻又屢屢機覷,卻象有些委決不下的事,是什麼緣故?」姚乙把言語支吾,不說明白。那月娥是個久慣接客,乖巧不過的人,看此光景,曉得有些尷尬,只管盤問。姚乙道:「這話也長,且到床上再說。」兩個人各自收拾上床睡了,兔不得雲情雨意,做了一番的事。
那月娥又把前話提起,姚乙只得告訴他:家裡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因見你廝象,故此假做請你,認個明白,那知不是。」月娥道:「果然象否?」姚乙道:「舉止外像一些不差,就是神色裏邊,有些微不象處。除是至親骨肉終日在面前的,用意體察才看得出來,也算是十分象的了。若非是聲音各別,連我方纔也要認錯起來。」月娥道:「既是這等廝象,我就做你妹子罷。」姚乙道:「又來取笑。」月娥道:「不是取笑,我與你熟商量。你家不見了妹子,如此打官司不得了結,畢竟得妹子到了官方住。我是此間良人家兒女,在姜秀才家為妾,大娘不容,後來連姜秀才貪利忘恩,竟把來賣與這鄭媽媽家了。那龜兒、鴇兒,不管好歹,動不動非刑拷打。我被他擺佈不過,正要想個討策脫身。你如今認定我是你失去的妹子,我認定你是哥哥,兩一同聲當官去告理,一定斷還歸宗。我身既得脫,仇亦可雪。到得你家,當了你妹子,官事也好完了,豈非萬全之算?」姚乙道:「是到是,只是聲音大不相同。且既到吾家,認做妹子,必是親戚族屬逐處明白,方象真的,這卻不便。」月娥道:「人只怕面貌不象,那個聲音隨他改換,如何做得誰?你妹子相失兩年,假如真在衢州,未必不與我一般鄉語了。親戚族屬,你可教導得我的。況你做起事來,還等待官司發落,日子長遠,有得與你相處,鄉音也學得你些。家裡事務,日逐教我熟了,有甚難處?」姚乙心理先只要家裡息訟要緊,細思月娥說話盡可行得,便對月娥道:「吾隨身帶有廣緝文書,當官一告,斷還不難。只是要你一口堅認到底,卻差池不得的。」月娥道:「我也為自身要脫離此處,趁此機會,如何好改得口?只是一件,你家妹夫是何等樣人?我可跟得他否?」姚乙道:「我妹夫是個做客的人,也還少年老實,你跟了他也好。」月娥道:「憑他怎麼,畢竟還好似為娼。況且一夫一妻,又不似先前做妾,也不誤了我事了。」姚乙又與他兩個賭一個誓信,說:「兩個同心做此事,各不相負。如有破泄者,神明誅之!」兩人說得着,已覺道快活,又弄了一火,摟抱了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