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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郡守重於古諸侯。往者致選賢材,賢材難得,拔擢可用者,或起於囚徒。昔魏尚坐事系,文帝感馮唐之言,遣使持節赦其罪,拜為雲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韓安國於徒中,拜為梁內史,骨肉以安。
張敞為京兆尹,有罪當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殺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獄,劾敞賊殺人,上逮捕不下,會免,亡命數十日,宣帝征敞,拜為冀州刺史,卒獲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貪其材器有益於公家也。
孝文時,吏居官者或長子孫,以官為氏,倉氏、庫氏則倉庫吏之後也。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職,然後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後稍稍變易,公卿以下傳相促急,又數改更政事,司隷、部刺史察過悉劾,發揚陰私,吏或居官數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錯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懷危內顧,壹切營私者多,二千石益輕賤,吏民慢易之。
或持其微過,增加成罪,言於刺史、司隷,或至上書章下;眾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則有離畔之心。前山陽亡徒蘇令等從橫,吏士臨難,莫肯伏節死義,以守相威權素奪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詔書,二千石不為縱,遣使者賜金,尉厚其意,誠以為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使下。
孝宣皇帝愛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會赦壹解。故事,尚書希下章,為煩擾百姓,證驗系治,或死獄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唯陛下留神於擇賢,記善忘過,容忍臣子,勿責以備。二千石、部刺史、三輔縣令有材任職者,人情不能不有過差,宜可闊略,令儘力者有所勸。
此方今急務,國家之利也。前蘇令發,欲遣大夫使逐問狀,時見大夫無可使者,召令尹逢拜為諫大夫遣之。今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養可成就者,則士赴難不愛其死;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漢書·王嘉傳》)
○諫封董賢等封事
竊見董賢等三人始賜爵,眾庶匈匈,咸曰賢貴,其餘並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於賢等不已,宜暴賢等本奏語言,延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考合古今,明正其義,然後乃加爵士;不然,恐大失眾心,海內引領而議。暴平其事,必有言當封者,在陛下所從;天下雖不說,咎有所分,不獨在陛下。前定陵侯淳于長初封,其事亦議。
大司農谷永以長當封,眾人歸咎於永,先帝不獨蒙其譏。臣嘉、臣延材駑不稱,死有餘責。知順指不迕,可得容身須臾,所不敢者,思報厚恩也。(《漢書·王嘉傳》:哀帝欲封董賢等,於是嘉與御史大夫賈延上封事言。)
○因日食舉直言復奏封事
臣聞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機」。箕子戒武王曰:「臣無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人用側頗闢,民用僭慝。」言如此則逆尊卑之序,亂陰陽之統,而害及王者,其國極危。國人傾仄不正,民用僭差不壹,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敗也。
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後,縱心恣欲,法度陵遲,至於臣弒君,子弒父。父子至親,失禮患生,何況異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孝文皇帝備行此道,海內蒙恩,為漢太宗。
孝宣皇帝賞罰信明,施與有節,記人之功,忽於小過,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業,溫恭少欲,都內錢四十萬萬,水衡錢二十五萬萬,少府錢十八萬萬。嘗幸上林,後宮馮貴人從臨獸圈,猛獸驚出,貴人前當之,元帝嘉美其義,賜錢五萬。掖庭見親,有加賞賜,屬其人勿眾謝。
示平惡偏,重失人心,賞賜節約。是時外戚貲千萬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見錢多也。雖遭初元、永光凶年饑饉,加有西羌之變,外奉師旅,內振貧民,終無傾危之憂,以府臧內充實也。孝成皇帝時,諫臣多言燕出之害,及女寵專愛,耽於酒色,損德傷年,其言甚切,然終不怨怒也。
寵臣淳于長、張放、史育,育數貶退,家貲不滿千萬,放斥逐就國,長榜死於獄。不以私愛害公義,故雖多內譏,朝廷安平,傳業陛下。
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上儉節,征來所過道上稱頌德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乘輿席緣綈繒而已。共皇寢廟比比當作,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以義割恩,輒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鄉北闕,引王渠灌園池,使者護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
賢母病,長安廚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食。為賢治器,器成,奏禦乃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宮,猶不至此。賢家有賓婚及見親,諸官並共,賜及倉頭奴婢,人十萬錢。使者護視,發取市物,百賈震動,道路ん嘩,群臣惶惑。
詔書罷菀,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壞,奢僭放縱,變亂陰陽,災異眾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被發從徒跣而走,乘馬者馳,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為籌者策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譏。
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備位,竊內悲傷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於國,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己之所獨鄉,察眾人之所共疑。往者寵臣鄧通、韓嫣驕貴失度,逸豫無厭,小人不勝情慾,卒陷罪辜。亂國亡軀,不終其祿,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