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那朱梅是怎生來的呢?他原先本同東海三仙之中的追雲叟白谷逸二人每隔三年,無論如何忙法,必定到嵩山少室作一次聚會。今年本是他二人相會之期,忽然髯仙李元化專程騎鶴去到嵩山少室,告訴他說追雲叟煩他帶口信,今年少室之約,因事不能前來;同時還敦請他下山幫忙,去破慈雲寺,繼續準備日後與各異派翻臉時的事體等語。朱梅聽了這一番言語,自是義不容辭。他於是先到了四川青城山,考察了一番紀登的功課,知道較前進步,便勉勵了他幾句。
那金光鼎原先與紀登本是總角之交,後來紀登被朱梅接引,洗手學道,二人雖然邪正不同,倒是常常來往。金光鼎去請紀登下山時,恰好朱梅正在那裡,問起根由,不但不准紀登與金光鼎相見,反申斥了他一頓。紀登無法,只得叫道童回覆金光鼎,說是雲遊在外。朱梅在觀中獃了幾日,靜極思動。
心想各派都在網羅賢材,自己平生只收這一個徒弟,雖然肯用功上進,怎奈資質不厚,不能傳自己的衣鉢。便想也去蒐羅幾個根基厚的人,來作傳人。於是離了青城山,到處物色。順着蜀江下游尋訪,雖然遇見幾個,都不合他的意。
前些日在漢陽江邊,用劍誅了一個水路的小賊。他便把賊人留下的小船,作起浮室泛宅上的生活。他生來好飲。本書中有三個愛吃酒的劍仙,一個是追雲叟,一個是醉道人,一個便是朱梅。
他每日坐著小船在江邊沽醉,逍遙了數日。那日見陶鈞,便知是個好資質,一路跟下他來,故意將船泊岸,去試驗於他。朱梅早算就法元要經過此地,特意叫陶鈞在黃鶴樓相候,存心作弄法元一番。他把陶鈞引下黃鶴樓之後,便同陶鈞晤面,囑咐了幾句言語,約定第七日同往青城山去。
這才假裝醉人,吐了法元一身酒。後來見法元進了一家客店,知道他還不死心,便跟蹤下來。到了晚間,飛身進了法元所住的店房,將他衣服、銀兩偷去。原是念在他從前師父石道人的份上,想警戒他知難而退,以免日後身首異處。
及至見法元雖然有些畏懼,卻是始終不悟,又去偷盜人家,知道此人無可救藥,仍將盜來的僧衣和銀兩與他送還,留下一張紙條,作一個最後的警告。可嘆法元妄念不息,未能領會朱梅一番好意,所以後來峨眉鬥劍,死得那樣慘法。這且不提。
補說陶鈞在黃鶴摟上用了幾句詐語,脫身下樓之後,且喜法元並不在後跟來,於是急忙順着江邊路上走去,赴那老頭之約。剛剛走出三里多地,便看見江邊淺灘上橫着那老頭所乘的小船,知道老頭不曾遠去,心中大喜。等到跑近船邊一看,只是一個空船,老頭並不在船上,心中暗恨自己來遲了一步,把這樣好的機會錯過。正在悔恨之際,忽然覺得身後一隻手伸過來,將他連腰抓在手中,舉起掄了兩掄,忽然喊一聲:「去你的吧!」隨手一拉,將他拉出有三四丈高遠。
要換了別人,怕不被那人拉得頭昏眼花,跌個半死。陶鈞起初疑心是黃鶴樓上遇的那個和尚,便使勁掙扎,偏偏對方力大無窮,一絲也不能動轉。他自隨趙心源學藝三年後,武功確實大有進步。及至那人把他拉了出去,他不慌不忙,兩手一分,使了一個老鷹翔集的架子,輕輕落在地下。
向對面一看,站定兩個人:一個正是那夢寐求之的矮老頭;還有一個老尼姑,手持拂塵,慈眉如銀,滿面紅光,二目炯炯有神。不由心中大喜。正要趕上前去答話,忽聽那老頭對那老尼姑說道:「如何?我說此子心神湛定,資質不差麼。」
那老尼姑笑道:「老前輩法眼,哪有看錯的道理?」
這時陶鈞已跪在老頭面前,口尊「師父」。老頭道:「快快起來,拜過雲靈山的白雲大師。」陶鈞連忙上前拜跪。白雲大師半禮相還。
陶鈞又請教師父的姓名。老頭道:"我乃嵩山少室二老之一,矮叟朱梅是也。因見你根基甚厚,恐你誤入迷途,特來將你收歸門下。你要知道,此乃特別的緣法,非同小可。
我生平只收你師兄一個徒弟,他僅能將我的道法劍術得去十之二三。你如肯努力精進,前途實在不可限量,完全在你好自為之而已。我同白雲大師,俱都是日內要往成都赴你師伯追雲叟之約。你急速回你寓所,收拾等候,七日內隨我同行。
我先到青城山金鞭崖你師兄紀登那裡。你的那個朋友,雖然也向道心虔,可惜他的資質不夠做我的徒弟,再說他也無緣,想去也不行。你回去對他言明,叫他暫時不必入川。他過年將家事料理完竣之後,可到宜昌三游洞去尋俠僧軼凡。
他若不肯收留,就說是我叫他去的。同時,叫他對俠僧軼凡說,他的徒弟趙心源,被西川八魔所迫,明年端午到魔宮赴會,人單勢孤,凶多吉少,叫他無論如何,要破例前去助他脫難。黃鶴樓上那個和尚,名叫金身羅漢法元,原先是你師叔石道人的弟子,也是一個劍仙,後來叛正歸邪。他必然仍要前來尋你,不要害怕,凡事有我在此。
你此時回去,若遇著他,你只回頭便走,底下你就不用管了。
到第七天早晨,你一人仍到這邊找我。現時就分手吧。"陶鈞俯首恭聽,等朱梅說完之後,便遵言拜別而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