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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見陶鈞回身便走,忙急行幾步,上前一看,這巷中有三條小道,也不知那少年跑向哪一條去。站在巷口,不由獃了一陣。猛然想起剛纔那個老頭有些面熟,好似在哪裡見過;又想起自己深通劍術,內外功俱臻絶頂,腳步穩如泰山,任憑幾萬斤力量來撞,也不能撞動分毫,怎麼適纔會讓一個醉鬼几乎將自己撞倒?越想越覺那人是個非常人物,特意前來戲弄自己。再往身上一看,一件簇新的僧衣,被那老頭吐得狼藉不堪,又氣又惱。
等了一會,不見酒樓遇見的那少年露面,只得尋了一個客店住下,將衣服用濕布擦了一擦,放在屋內向火處去烘乾。坐在屋內,越想越疑心那少年是那老頭的同黨。便定下主意:如果那少年並不在敵派教下,那就不愁他不上套,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收歸門下,以免被敵人利用;如果他已在峨眉派門下,便趁他功行未深、劍術未成之時,將他殺死,以除後患。
法元打好如意盤算之後,就在店房之中盤膝坐定。等到坐完功課,已是三更時分,估量這件僧衣業已烘乾。正要去取來穿時,不料走到火旁一看,不但僧衣蹤影不見,連自己向秦朗要來的那十幾兩散碎銀子,俱已不知去向,不由大吃一驚。論起來,法元禦劍飛行,日行千里,雖未斷絶煙火食,已會服氣闢榖之法,數日不饑。
這塵世上的金銀原無什麼用處,只因在酒樓上秦朗會帳時,法元後走,恐怕難免有用錢的地方,特地給他留下十幾兩散碎銀子。也不知哪一個大膽的賊人,竟敢在大歲頭上動土,來開這麼一個玩笑。法元情知這衣服和錢丟得奇怪。自己劍術精奇,聽覺靈敏,樹葉落地,也能聽出聲響。
何況在自己房內,門窗未動,全沒絲毫聲息,會將自己偷個一淨二光,此事決非尋常賊盜所為,就是次一等的劍仙,也不能有此本領。明知有敵人存心和自己過不去,來丟他的醜。沒有衣服和銀子,慢說明天不好意思出門見人,連店錢都無法付。自己是有名的劍仙,絶不能一溜了事,其勢又不能張揚,好生為難。
猛想起天氣還早,何不趁此黑夜,上大戶人家去偷些銀兩,明日就暗地叫店家去買一身僧衣,再設法尋查敵人蹤跡。
主意決定之後,也不開門,便身劍合一,從後窗隙穿出,起在空中,挑那房屋高的所在,飛身進去。恰好這家頗有現銀,隨便零整取了有二十兩銀子。又取紙筆,留下一張借條,上寫「路過缺乏盤資,特借銀二十兩,七日內加倍奉還,聲張者死」幾個字。寫完之後,揣了銀子,仍從原路迴轉店中,收了劍光坐下。
剛喊得一聲:「慚愧!」忽覺腰間似乎有人摸了他一把,情知有異。急忙回頭看時,忽然一樣東西當頭罩下。法元喊聲:「不好!」已被東西連頭罩住,情知中了敵人暗算。在急迫中,便不問青紅皂白,放起劍光亂砍一陣,一面用手去取那頭上的東西。
起初以為不定是什麼法寶,誰想摸去又輕又軟,等到取下看時,業已被自己的劍砍得亂七八糟,原來正是將才被那人偷去的僧衣。法元這是平生第一次受人像小孩般玩弄,真是又羞又氣又着急,哭笑不得。再一摸適纔偷來的二十兩銀子,也不知去向。僧衣雖然送還,業已被劍砍成碎片,不能再穿。
如要再偷時,勢又不能。敵人在暗處,自己在明處,估量那人本領,決不在自己以下,倘再不知進退,難免不吃眼前虧,好生為難。
猛一回頭,忽見桌上亮晶晶地堆了大大小小十餘個銀裸子,正是適纔被人偷去之物。走上前一看,還壓着有一張紙條,上面寫道:"警告警告,玩玩笑笑。羅漢做賊,真不害臊。臓物代還,嚇你一跳。
如要不服,報應就到。"底下畫着一個矮小的老頭兒,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裝酒的葫蘆,並無署名。法元看完紙條,再細細看那畫像,好似畫的那老頭,和臨黑時江邊所遇的那老頭兒一樣。越看越熟,猛然想起,原來是他。
知道再待下去,絶無便宜,不及等到天明,也顧不得再收徒弟,連夜駕起劍光逃走了。在路上買了一身僧衣,追上秦朗,迴轉慈雲寺去了。
說了半天,這個老頭是誰呢?這便是嵩山二老中一老,名叫賽仙朔矮叟朱梅。此人原在青城山得道隱居,百十年前,在嵩山少室尋寶,遇見東海三仙中追雲叟白谷逸。兩人都是劍術高深,道法通神,性情又非常相投。從頭一天見面起,整整在嵩山少室相聚了有十年,於是便把嵩山少室作為二人研究元功之所。
各派劍仙因他二人常在嵩山少室相聚,便叫他二人為嵩山二老。朱梅舉動滑稽,最愛偷偷摸摸和別人開玩笑。既有神出鬼沒之能,又能隱形藏真。有一位劍仙,曾送了他一個外號,叫賽仙朔。
他的劍術自成一家,另見一種神妙。生平未收過多的徒弟,只數十年前在青城山金鞭崖下,收了一個徒弟,名叫紀登,便是前者多寶真人金光鼎去約請,被他避而不見的那一個。此人生得又瘦又長,他師父只齊他肚腹跟前。
師徒二人走到一起,看去非常好笑。朱梅還有一個師弟,也是一個有名的劍仙,名喚石道人。法元原是石道人的徒弟,石道人因見他心術不正,不肯將真傳相授,法元才歸入五台派門下。所以法元深知朱梅的厲害,嚇得望影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