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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賴文鴻、李昭壽甫與向軍相遇,即猛力進擊。向榮恐張國梁一軍轉戰鎮江、溧水,軍力已疲,急以福興一軍相助。惟賴文鴻、李昭壽性最勇悍,且戰且進。文鴻又工槍法,槍聲響處,張國梁坐下馬已被擊斃,把張國梁掀下地來。
軍士只道張國梁中槍斃命,一時嘩潰。比及張國梁換馬督戰,軍中已全無隊伍。賴文鴻、李昭壽乘勢進攻,國梁一軍先已敗陣。太平將李昭壽即下令道:「賴軍已勝矣。吾軍不可落後,速宜奮力,以圖立功。」於是軍士皆歡呼而進。清將張敬修亦不能支,同時敗潰。
向榮正欲往援,忽見大營火起,卻是後軍知向榮必敗,欲降秀成,故縱火以亂向軍。向榮此時已漫無主裁。李秀成、陳其芒復至,與賴文鴻、李昭壽分四路,併壓向軍。向榮料不能支持,適德崇額又為吉志元所敗,向軍即令退軍。忽見東北路塵土大起,一軍要截去路。探子報道:「來軍乃是天國大將楊輔清。」楊輔清知道向榮一敗,必回揚州,故引兵沿上流而下。向榮•聽罷,急改向東南而逃。
隨後太平軍分數路截擊向軍,或逃或降或死,不計其數。向榮回望後軍,見大營火猶未息,太平軍已卷地追來,軍中呼大叫地,互相奔竄。正在危急之際,吉志元已率兵趕至,把向軍殺得七斷八續。吉志元正逼攻德崇額一軍,大呼降者免死,於是紛紛投降。向榮已無心回顧,不提防一顆彈子飛來,正中向榮左臂,几乎墜馬。正是慌忙,見張敬修與福興狼狽奔至,倉猝言道:「後軍皆覆矣!速圖駐紮之地可也。」向榮急問張國梁現在何處?張敬修道:「現伊軍尚足支持,故殿後以保前軍耳!惟敵軍勢大,恐亦難以久持也。」原來張國梁見向榮已逃,恐為敵人所獲,故死力拒住後軍,且戰且退。
不想太平將楊輔清一軍,從東北掩至,取建瓴之勢,如從天而下,把張國梁一軍衝破兩段,國梁此時人馬俱乏,無力支撐,亦惟有策馬而逃。太平軍士奮力追殺清兵,累屍數裡,太平軍皆踏屍而過。
時張國梁與德崇額皆奔至向榮馬前,向榮此時已知全軍覆沒,便令急走丹陽。李秀成與諸將率兵追殺十餘裡,即傳令收兵。李昭壽道:「向榮窮蹙而奔,如鼠失穴,迫而殺之,直反掌耳。若待養回元氣,又多一勁故。不知大王何故收兵?」李秀成道:「不勞諸公虎威,向榮行即死矣!」吾軍已疲,丹陽尚有清兵萬人,十可輕視。方今黃文金在浦口,為左宗棠、鮑超所扼;曾國藩以塔齊布、鼓玉麟等圍攻九江;勝保亦駐兵皖北。吾當留此一軍,以顧大局。”李昭壽道:”大王何以知向榮必几乎?”李秀成道:「向榮性質最強,強則氣勝;今經數敗,必抑鬱成病,羞慣交集,能勿死乎?」說罷即令楊輔清暫回鎮江;吉志元暫回溧水,復令軍士掘土掩埋清兵屍首,一面安撫被兵燹各地,自領兵回金陵。
且說向榮與諸將走至丹陽,計點部下共四萬人馬,只剩五千餘人。乃謂諸將道:「吾自用兵以來,自問堅忍耐戰;今一旦狼狽至此,喪師辱國,固無以對朝廷,亦羞見江東父老。」言罷,咯出血來,不覺昏倒在地,左右急為救起,臂上傷勢又發,急覓醫治療,將彈子取出,自覺昏沉不醒,不能理事。只令張國梁堅守丹陽,以防李秀成再至。
惟向榮病勢,延醫調治,毫無起色,日重一日。那日,諸將方環集問安。忽報有人送書至,向榮即令呈上。就在病榻拆開一閲,乃太平大將李秀成書也。
書道:
太平天國七年,忠王都督江淮諸軍事,為檄告清將欽差大臣向榮曰:昔將軍立功秦隴,視師廣西,擁旄萬裡,此非將軍得志之時乎?秀成以隴畝匹夫,瞻望旌旗,久深欽佩!以清國雖危,而保障東南,抗衡天國,當非將軍莫屬也。何將軍先走永安,再走灌陽;既敗長沙,覆敗武漢。奔走東南,倉皇吳會,今復為奔亡之虜,窮蹙丹陽,撫殘兵而椎胸,對同人而灑淚,何今昔盛衰,一至如是乎?秀成一耕夫耳,忝膺大任,與將軍抗衡,方以為螳臂擋車,且慚且懼。乃吾兵一舉,將軍已敗不旋踵,師徒數萬,殘留數千;屍累荒原,血流漂杵。
秀成性最慈懦,方慘不忍觀,而將軍獨忍為之者,故吾雖敬將軍報清廷以盡忠,究惜將軍驅人民以就死也!夫以將軍久經戰陣,熟諳韜鈐,縱不奏功,何以蹉跎至此!
意者雨露無私,不育異類;皇漢舊邦,自有真主。故將軍雖人事已盡,而為天意所阻撓乎?抑將軍為識時之俊傑,知大事已去,真命有歸,聊作潰敗以相讓乎?抑觀天心當居一于此。或以將軍窮蹙一隅,紛稱以吾軍乘勝之威,破丹陽擄將軍,有如反掌,而秀成實不忍迫將軍也。以秀成遇將軍而大功成,方為將軍戴德,何忍恩將仇報?且將軍固名將也,久著威望,性復堅強,必圖再舉;將軍又欽差大臣也,令旗一指,大軍即集,提劍所及,諸將景從,以旬日而喪數萬精兵,斷不甘于終敗,勢必再集師徒,重決勝負。
則秀成雖愚,惟秣馬厲兵,準備而待。今與將軍約,以十日期,再于句容、六合,重與觀兵。英武能事如將軍,其或不以秀成為不肖,而不吝賜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