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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胡以晃、洪仁發望江口而來,離江口將十餘裡,早知前途有兵駐紮,以晃深恐仁發性質粗豪,如露破綻,實在不了。猛然見附近有一個墟落,還有一二家不襤不褸的店房,便向仁發道:「前面官兵盤察甚嚴,兩人同行,卻防不便。不如足下權在這裡歇歇,待弟單身前去。」仁發道:「便是小弟去不得不成!」以晃道:「不是如此說!前日教堂閙事,老兄可能知得?弟雖不才,卻有些微名,可以無礙。且來時曾說過,行止須聽某囑咐,何便忘卻?」仁發覺得有言在前,無奈只得應允,以晃大喜。便擇一間村店,安置仁發,遂單身行來。還虧以晃是本省人氏,識人頗多,因此並無阻礙,已出了江口,只尋思怎麼才能看見雲山!心上正在躊躇,將近羅大綱紮營地方,突見營內十數騎,內中一人正是雲山!以晃呼道:「雲山兄弟往那裡?」雲山回頭一望,見是胡以晃,肚子裡不免驚疑。便用手招以晃前去問道:「方纔偕各位巡視地方,偏遇著足下!足下因何獨自到此?」以晃即附耳道:「不好了!秀全哥哥卻陷在桂平縣監裡也!」雲山聽得叫一聲苦,魂不附體!見目前不便說話,便引回大營,再作計較。到大營後,先見過羅大綱,然後回下處談話。雲山先問來歷?以晃把上項事說了一遍,並把有韋昌輝為內應,要求羅大綱調人劫獄的事都說過了。雲山道:「劫獄一策,實是何人主意?」以晃道:「是蕭兄弟的主意!蕭兄弟現在秀清莊上。依洪哥哥囑咐,與秀清辦了一支團練軍,好待乘機接應,還有李開芳、林鳳翔相助為理,可以無慮。只蕭兄弟亦在被控之內,故不便前來!」雲山道:「蕭兄弟只見得一半!他的意思:一則因洪哥哥被控圖謀不軌,不欲使秀清稟保者,蓋懼官府猜疑,致牽累團練軍;二則團練軍初成,恐軍心未必用命,肯同進劫監牢?故令老兄來此。實則劫獄一事,斷行不得!這裡離桂平還遠,用人少自然劫不來;若用人多了,一路上官兵星羅棋布,卻不易行動也!」以晃道:「然則奈何?」雲山道:「韋昌輝如此熱血,實不難釋放哥哥!但釋放後,頗難安置。因哥哥住了貴府多時,多有認得他的,自然再難前往。即到秀清莊上,恐風聲一揚,不特連累秀清,且恐團練以此解散,反至前功盡廢了;若是投奔這裡,又路途較遠,官兵麇聚,似此實費躊躇。」以晃道:「平南縣有個金田地方,由桂平繞昭平而去,該處官兵實少。且金田還有一個大機會,獨惜路途又遠,如之奈何!」雲山道:「金田什麼機會?不妨明說。」以晃道:「弟有故人黃文金,原是個世襲的縉紳。素有大志,不求仕進。素恨滿人盤踞中華,連世襲的頂子卻也不要。現辦一個保良攻匪會。此處耳目頗疏,若謀在該處起義,更是容易。」雲山道:「如此甚妙!若有金田起義,再令楊秀清牽制桂林救應之師,這裡羅大綱便可直取永安駐紮,有此三路,何憂大事不成?但事不宜遲,就請速行為是。」以晃便囑雲山代向羅大綱道歉,即辭出,依舊路回來,先尋着洪仁發,支發了店錢而去。
洪仁發見忽來忽往,早含着一肚氣,只事到其間,也沒得可說。當下一路無話,忙跑回桂平,見了韋昌輝,告知前事。昌輝慨然道:「既是如此,某願舍家圖之。但昨天己將洪、秦兩兄分押,欲劫之,頗費躊躇。」說罷便帶了胡、洪二人先回家裡安歇。不提防到了門外,只見鄰宅王舉人的兒子王艾東,正從自家屋裡轉出,與韋昌輝打個照面,不覺滿面通紅。昌輝喝一聲道:「弟不在家裡,過來則甚?」王艾東道:「正尋老兄談話。聽說老兄不在府上,方欲回去,今老兄既有貴友到來,弟不便打攪,改日過來拜候罷了。」昌輝有事在身,只得把手一拱,說一聲怠慢。便帶胡、洪兩人進去,先引到倒廳上坐下,隨令家人治膳。原來昌輝先妻自從亡過,續娶一個繼室王氏,生得面似新桃,腰如冶柳;並有一婢,名喚秋蘭,同在妙齡。昌輝是個專好交朋,不顧女色的人,因此回家的時日較少。
那王氏婆娘便不能安居,看王艾東是個年少風流,遂不顧同姓嫌疑,竟與私通。那婆娘心腸既辣,手段又高,只道王艾東是個縉紳門戶,可能壓倒昌輝。初時猶瞞着秋蘭,明來暗去,漸漸連秋蘭同走一路了,己非一日。人言嘖嘖,只瞞了昌輝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