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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慶賀新宮,日日開筵歡飲。一日,報有詔到,正使趙郡王、副使華山王、內使元士鼎,王迎入府中。開讀聖旨,乃賜高王錦繡千匹、黃 金千兩、牙床一座、流蘇帳二頂、宮娥二十名。王謝恩畢,乃與天使見禮,留入書房敘話。二王曰:「我等此來,為帝欲立正宮,必求王女,正位朝陽。且有別旨,王若不允,終身不立國母。望王善承帝意。」王曰:「帝命焉敢不遵。但欲屈留二王在此,容俟議定覆命。」二王許之。於是送至公署安歇。二王別後,王取流蘇寶帳一頂送入後堂,即帶領二十名宮女來見爾朱後。宮女叩首侍立,偷眼往上看,乃是爾朱娘娘,何為在此?後見宮女有曾經服侍過者,追思往事,不覺愀然。王曰:「此帳與宮娥皆今上所賜,特以贈卿,卿何轉生不樂?」因命左右歌舞,後曰:「清淡可耳。」王自是迷戀後色,往往數日不出,即天子求婚一事,亦不提起。正所謂:兒女多情歡愛重,君臣大義等閒輕。
以後情事,且待下回再說。
第二十六卷
運神謀進兵元旦追窮寇逼死深山
話說高王迷戀美色,把軍國大事皆置不問。又將爾朱舊府添設樓台、殿閣,以為遊樂之所。因號新府曰北府;舊府曰西府,獨讓爾朱後居住。一日,婁妃諸眷已近晉陽,文武官員皆郊外迎接。
桐花聞知,亦要去接婁妃,正好遷住新府。王謂之曰:「此處事情,你且瞞過婁妃。我已吩咐左右近侍,不許說知。如有泄漏,咎總在你。」桐花含笑而應。又進謂後曰:「今日妃眷都到,我往北府看視一番,卿在此勿傷寂寞。」後曰:「王自去,但我與你妻總要不相聞問,免我羞慚。」王曰:「卿勿憂,各自為尊便了。」王來北府,婁妃車從已到。相見大喜,諸夫人及兒女一一拜見。府中鋪設齊備,婁妃居于正宮,諸夫人各居一院。將山東採選的三百名女子皆宮樣妝束,撥給各宮伺候。服禦、器皿無不工巧華麗。婁妃曰:「妾等今日受此榮華,皆叨大王之福。」高王笑曰:「報卿俊眼能識人耳。」妃亦笑。至晚,排宴後堂,合家聚慶,燈燭輝煌,管弦齊奏,不讓天家富貴。酒半,王顧端娥謂婁妃曰:「天子屢次求婚,情難再卻,我欲許之,未識 卿意若何?」婁妃曰:「昔孕此女,夢月入懷。月本後象,今天子欲納此女為後,此亦前定之數,妾何敢違?」王大悅。筵畢,王宿正宮,諸夫人各歸別院。
明日,趙郡、華山二王來賀,說起帝命,歡不復辭。二王大喜,便欲進京復旨。此且不表。且說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為。高王納了爾朱後,不許一人泄漏其事,哪知只瞞得北府眷屬,外人卻都曉得。二王在晉陽耽擱數日,早有人報他知道,故一到京中,宣傳此事。覆命時,言歡已肯納女,帝大悅,即遣李元忠納幣于晉陽。元忠本歡舊人,今充大婚使,歡敬待有加。嘗與之宴,酒酣論及舊事,元忠曰:「昔日建義,轟轟大樂,比來寂寥,無人相問。」歡撫掌笑曰:「此人逼我起兵。」元忠戲曰:「若不與侍中,當更求建義處。」歡曰:「建義不慮無人,只畏如此老翁不可遇耳。」元忠曰:「只畏此翁難遇,所以不去。」因捋歡須大笑。歡悉其意,深重之。斯時天子娶婦,高王嫁女,富貴赫奕,不待言表。端娥臨行,牽衣慟哭,舉家為之下淚,王亦揮淚不已,唯高澄在旁竊笑。王次日召澄問之,曰:「端娥入宮,終身不得歸寧。爾獨無姊弟情,而笑于旁乎?」澄曰:「女子得為帝后,富貴極矣,有何不足,而為之慼慼?兒以天下可憂之事正多,父不憂之而乃憂此兒,所以笑也。」高王曰:「你且說可憂者何事?」澄曰:「爾朱兆尚在秀容,分兵守隘,出入寇掠,及今不除,釀成遺患。父王屢次出兵,旋又中止,未識何意。」王曰:「爾何知,此兵機也。」澄悟曰:「然則歲終可襲而取也。」王曰:「汝勿言。」澄拜而退。高王自嫁女後,在婁妃前託言軍事匆忙,要往營中料理,遂往西府安歇。命尉景為并州刺史,管理萬民,厙 狄干權管三軍。自與爾朱後行坐不離,歡樂宴飲。諸將知之,皆不敢言。時至殘冬,告後曰:「吾為國事將東出數日,暫別卿去。」後不敢留。
便從數騎來至軍營,召集眾將聽令。又召世子高澄,私語之曰:「吾今夜起兵,去捉萬仁。新春諸事,你當代吾為主。西府中元旦亦要賀節。庫內有玉如意一隻、金鳳爐一座,你送去為賀禮,待之一如親母,倘傲慢失禮,回必重責。但要瞞了你母及眾夫人,你歸只說吾軍行要緊,不暇回府了。」高澄受命,直至大軍起行,然後回府。細想父王吩咐,不知西府所寵何人,叫我如此。因想恆山夫人曾在西府居住,必知其詳。於是將行軍之事稟過婁妃,悄步走入桐花宮來,向桐花道:「敢問姨母,西府居者何人?」桐花佯曰:「不知。」世子道:「父王命我元旦賀節,禮敬如嫡。故必問明,然後好去。」桐花曰:「大王囑我勿泄,故不敢言。既命你去,我先說你知道。居西府者,乃爾朱榮之女,孝莊王后也。前日逃往秀容,被我擒回,大王納之,寵幸非常。但你雖知之,不可泄漏於人,致觸父怒。」世子連稱不敢而退。再說高王起軍,慮大隊行緩,命竇泰先將輕騎三千往前進發。泰一日夜行三百里,直抵秀容城下。兆是時因高王屢次起兵旋復中止,防守漸懈。況值歲首,隔夜除夕,軍將皆歡呼暢飲,高家軍來,全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