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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向田德說:「適纔我見一女子,大約是王緒章之妹,生得如天仙一般。我有心娶她為妾,派你前去說親。你若是說成了,我賞你一千銀。」田德聞言,口呼:「老爺,這件事不中,一則老爺有四五十歲,與那女子年庚不齊;二則咱家現有太太在室;三則她算是秀才的女兒,那王緒章又考中案首,豈肯令妹妹與人作妾,若去提媒與老爺作妾,不用王緒章不依,只怕王媽媽生嗔,她又身體強壯,打人無敵手。」田旺義聞言,把眼一瞪,罵道:“好奴才,別人怕她,咱爺們不怕她。
你只管前去提媒,她若識時務許親便罷,若不識時務,不許親之時,咱再硬搶那女子去。她縱然告到府縣,我是二府前程,一時不能定我罪名。再差人到京哀求你太老爺,懇求索國老之情面,下一封文書至府縣衙門,莫說她是秀才娘子,就是舉人進士娘子,問她個刁告不實,誣控官長之罪。你去提親,休要延遲。”田德知道王媽媽的厲害,不敢前去。
一旁轉過壯丁張虎子,無論何事,好頭裡跑,因此送他外號「莽皂鱉」。呼:「老爺,這事極好辦,若依我不用去提媒,現放著打圍的二十餘人,一齊闖到她家,把那女子搶來,憑她有何勢力,任她使去。」田德接言說:「好,好,好!張大哥的主意不錯,就是無人打頭。」張虎子說:「我打頭。」田德說:「張大哥打頭很好。」田旺義聞言歡喜,遂帶領二十餘個打手,狐假虎威住王家門首而來。
不多時來到王家門前,田旺義勒住馬,眾人止步,張虎子近前拍門,大聲喊叫:「快開門。」王媽媽正然紡綫,忽聞外面拍門甚凶,遂急忙出房來至大門內,把街門開放,望外一瞧,見一群人,人叢中有一乘馬之人,正是在園外偷看女兒的那人,暗想:「今日必然禍事臨門了。」忽見張虎子惡狠狠望門內闖。王媽媽大怒罵道:「狂徒,小兔崽子,你望哪裡鑽?」王媽媽劈面一巴掌,把張虎子打在那門框上,腦袋崩得「咯噔」
一下,又用力往外一推,張虎子摔出五六步去,只跌的「咳喲」一聲,哼哼站不起來。那些莊客家丁見此光景,誰敢近前。又見王媽媽操起一根大棍,指着田旺義說:「看你是一鄉紳模樣,乃尊貴之人,為何打門打戶,自取其厚,老娘看你是文墨人,不然一頓大棍,把你狗命追了。」言罷,回身將街門關閉,自進房中去了。田旺義被罵得啞口無言。此時張虎子扎掙站起說:「好打!從來沒吃過這場虧。」田德說:「你以為她是尋常的婦人啦!當初王秀才在世時,來了一夥滄州強盜,夜間明火打劫她家,被她一條棍只打得跪下告饒,才饒放了。」
眾家丁說:「虧了咱們皆未近前,若近前吃她一頓好打。」田德說:「故此我不敢前來提媒,咱們且回去罷,家中再商量。」田旺義說:「既是如此,暫且回去商議。」眾家丁隨着一同回到田家埠門前下馬,到大廳內落座,只是咳聲嘆氣。
田德在一旁口呼:「老爺,且不要煩惱,小人有一計,管教她把女子送上門來。」田旺義忙問:「是何妙計?」田德說:「咱家少爺與王緒章常一處會課,待會課之日,老爺將王緒章請來,殷懃勸酒灌醉,把使女殺死一名,把金銀上好衣服放在王緒章面前,就說他殺死使女,偷盜衣服、金銀首飾,把他送到當官,有臓有證,有憑有據,老爺再使幾百銀上下打點,治死他不難。那王媽媽若聞王緒章做出這不法之事,定然把他妹妹趕出門外,無論落在誰家,前去提媒,她家必然送上門來。」
田旺義聞言曰:「這條妙計很好,勿須會課之日,就于今晚行事,恐他回家機關泄漏。」即刻寫了請帖,命田德送到王緒章書房。白金童接過一看,見是田宅的請帖。暗想:「我來他莊唸書已經半年有餘,常與他兒子一處會課,那狗子大模大樣的,無相交之意,怎麼忽然下帖請我,想必見我考了案首,有入泮之望,想和我作個相與也是有的。」想到這裡,向田德曰:「我在貴莊唸書,未曾至貴府拜謁,有何德能,蒙田老先生台愛請我。你先回去,對你家老爺說,我且回家稟明母親,再造貴府拜謁不遲。」田德口呼:「相公,我家老爺吩咐,小人若請了王相公來,便有賞;若請不來,將小人革除不用。王相公當成全小人,隨小人去才是。」遂請安催促。
白金童見他這樣懇切,只得稟明師長,辭別眾同學窗友,隨着田德來到田府門首。田旺義聞報出來迎接,含笑曰:「久仰王相公才高北斗,今日幸臨,寒舍增光,有失遠迎,當面恕罪。」白金童掃地一躬曰:「晚生有何德能,蒙老先生台愛。自來貴莊唸書,未曾拜謁,老先生品居高貴,晚生是一寒儒,不敢高攀。」田旺義笑稱:「王相公說哪裡話,鄉親世誼,何言高攀二字,而且是儒門之士,正在妙年,府考案首,高發其可量也!像老夫五十餘歲,身居功名,亦終於此而已矣!」白金童曰:「老先生過獎了。」謙讓了一會,一同進了大門,在大廳分賓主落座,家丁獻茶,茶罷整酒上萊,真是山珍海錯、美味佳餚。白金童只當真心飲敬,放懷暢飲,自日晡飲至日落,才站起告辭。田旺義攔曰:「豈可速回!我慕你才學淵博,將小兒喚至家來,得以領教。」白金童曰:「晚生才疏學淺,有何學問,既蒙台愛,倘若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田旺義命人秉上燈燭,白金童認為真實相,酒已飲的酩酊大醉,說:「晚生要寢。」立起身來,邁步奔牀,晃裡晃蕩走了兩三步,撲咚跌臥塵埃,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