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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相持了好幾日,探得吳楚兵已將絶糧,挫損鋭氣,乃遣潁陰侯灌何等,率兵數千,前去搦戰。吳楚兵出營接仗,兩下奮鬥多時,惱動漢軍校尉灌孟,舞動長槊,奮勇陷陣。吳楚兵向前攔阻,被灌孟左挑右撥,刺死多人,一馬馳入。孟子灌夫,見老父輕身陷敵,忙率部曲千人,上前接應。
偏乃父只向前進,不遑後顧,看看殺到吳王面前,竟欲力殲渠魁,一勞永逸。那吳王左右,統是歷年豢養的死士,猛見灌孟殺入,慌忙併力迎戰。灌孟雖然老健,究竟眾寡懸殊,區區一支長槊,攔不住許多刀戟,遂致身經數創,危急萬分。待至灌夫上前相救,乃父已力竭聲嘶,倒翻馬上。
灌夫急指示部曲,將父救回,自在馬上殺開吳軍,衝出一條走路,馳歸軍前。顧視乃父,已是挺着不動,毫無聲息了。夫不禁大慟,尚欲為父報仇,回馬致死。灌何瞧著,忙自出來勸阻,一面招呼部眾,退回大營。
這灌孟系潁陽人,本是張姓,嘗事灌何父嬰,由嬰薦為二千石,因此寄姓為灌。灌嬰歿後,何得襲封。孟年老家居,吳楚變起,何為偏將,仍召孟為校尉。孟本不欲從軍,但為了舊情難卻,乃與子灌夫偕行。
灌夫也有勇力,帶領千人,與乃父自成一隊,隷屬灌何麾下。此次見父陣亡,怎得不哀?亞夫聞報,親為視殮,並依照漢朝定例,令灌夫送父歸葬。灌夫不肯從命,且泣且憤道:「願取吳王或吳將首級,報我父仇。」卻有血性。
亞夫見他義憤過人,倒也不便相強,只好仍使留着,惟勸他不必過急。偏灌夫迫不及待,私囑家奴十餘人,夜劫敵營。又向部曲中挑選壯士,得數十名,裹束停當,候至夜半,便披甲執戟,帶領數十騎出寨,馳往敵壘。才行數步,回顧壯士,多已散去,只有兩人相隨,此時報仇心切,也不管人數多少,竟至吳王大營前,怒馬衝入。
吳兵未曾預防,統是嚇得倒躲,一任灌夫闖進後帳。灌夫手下十數騎,亦皆緊緊跟着。後帳由吳王住宿,繞守多人,當即出來阻住,與灌夫鏖鬥起來。灌夫毫不膽怯,挺戟亂刺,戳倒了好幾人,惟身上也受了好幾處重傷,再看從奴等,多被殺死,自知不能濟事,隨即大喝一聲,拍馬退走。
吳兵從後追趕,虧得兩壯士斷住後路,好使灌夫前行。至灌夫走出吳營,兩壯士中又戰死一人,只有一人得脫,仍然追上灌夫,疾馳回營。灌何聞夫潛往襲敵,亟派兵士救應。兵士才出營門,已與夫兜頭碰着,見他戰袍上面,盡染血痕,料知已經重創,忙即扶令下馬,簇擁入營。
灌何取出萬金良藥,替他敷治,才得不死。但十餘人能劫吳營,九死中博得一生,好算是健兒身手,亙古罕聞了!
吳王經他一嚇,險些兒魂離軀殼,且聞漢將只十數人,能有這般膽量,倘或全軍過來,如何招架得住,因此日夜不安。再加糧食已盡,兵不得食,上下枵腹,將佐離心,自思長此不走,即不戰死,也是餓死。躊躇終日,毫無良法,結果是想得一條密策,竟挈領太子駒,及親卒數千,夤夜私行,向東逃去。蛇無頭不行,兵無主自亂,二十多萬饑卒,倉猝中不見吳王,當然駭散。
楚王戊孤掌難鳴,也想率眾逃生,不料漢軍大至,併力殺來。楚兵都餓得力乏,怎能上前迎戰?一聲驚叫,四面狂奔,單剩了一個楚王戊,拖落後面,被漢軍團團圍住。戊自知不能脫身,拔劍在手,向頸一橫,立即斃命。可記得後宮美人否?亞夫指揮將士,蕩平吳楚大營,復下令招降敵卒,繳械免死。
吳楚兵無路可歸,便相率投誠。只有下邳人周邱,好酒無賴,前投吳王麾下,請得軍令,略定下邳,北攻城陽,有眾十餘萬,嗣聞吳王敗遁,眾多離散,邱亦退歸。自恨無成,發生了一個背疽,不久即死。吳王父子,渡淮急奔,過丹徒,走東越,沿途收集潰卒,尚有萬人。
東越就是東甌,惠帝三年,曾封東越君長搖為東海王,後來子孫相傳,與吳通好。吳起兵時,東越王曾撥兵助吳,駐紮丹徒,為吳後緩。回應五十四回。及吳王父子來奔,見他勢窮力盡,已有悔心,可巧周亞夫遣使前來,囑使殺死吳王,當給重賞,東越王樂得聽命,便誘吳王濞勞軍,暗令軍士突出,將濞殺斃。
六十多歲的老藩王,偏要這般尋死,所謂自作孽,不可活,與人何尤!但高祖曾說濞有反相,至是果驗,莫非因相貌生成,到老也是難免嗎?不幸多言而中。濞既被殺,傳首長安,獨吳太子駒,幸得逃脫,往奔閩越,下文自有交代。
且說周亞夫討平吳楚,先後不過三月,便即奏凱班師,惟遣弓高侯韓頽當,帶兵赴齊助攻膠西諸國。膠西王卬,使濟南軍主持糧道,自與膠東菑川,合兵圍齊,環城數匝。回應前回。齊王將閭,曾遣路中大夫入都告急,景帝已將齊事委任竇嬰,由嬰調派將軍欒布,領兵東援,至路中大夫進見,乃復續遣平陽侯曹襄,曹參曾孫。
往助欒布,並令路中大夫返報齊王,使他堅守待援。路中大夫星夜回齊,行至臨淄城下,正值膠西諸國,四面築壘,無路可通,沒奈何硬着頭皮,闖將進去,匹馬單身,怎能越過敵壘,眼見是為敵所縛,牽見三國主將,三國主將問他何來?路中大夫直言不諱。三國主將與語道:「近日汝主已遣人乞降,將有成議,汝今由都中回來,最好與我通報齊王,但言漢兵為吳楚所破,無暇救齊,齊不如速降三國,免得受屠。果如此言,我當從重賞汝,否則汝可飲刀,莫怪我等無情!」路中大夫佯為許諾,並與設誓,從容趨至城下,仰呼齊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