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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大婚,自有一種繁文縟節,不勞細述。及冊後禮畢,龍鳳諧歡,新皇后嬌小玲瓏,楚楚可愛,雖未能盡愜帝意,卻覺得懷間偎抱,玉軟香柔。恐猶乳臭。惠帝也隨遇而安,沒甚介意。
接連又舉行冠禮,宮廷內外的臣工,忙個不了。一面大赦天下,令郡國察舉孝悌力田,免除賦役,並將前時未革的苛禁,酌量刪除。秦律嘗禁民間挾書,罪至族誅,至是準民儲藏,遺書得稍稍流傳,不致終沒,這也是扶翼儒教的苦衷。
惟自惠帝出居未央宮,與長樂宮相隔數裡,每閲三五日入朝母后,往來未免費事。呂太后暗暗喜歡,巴不得他旬月不來,獨惠帝顧全孝思,總須隨時定省,且亦料知母后微意,越要加意慇勤。因思兩宮分隔東西,中間須經過幾條市巷,鑾蹕出入,往往闢除行人,有礙交通,乃特命建一復道,就武庫南面,築至長樂宮,兩面統置圍牆,可以朝夕來往,不致累及外人。當下鳩工趕築,定有限期,忽由叔孫通入諫道:「陛下新築復道,正當高皇帝出遊衣冠的要路,奈何把他截斷,瀆嫚祖宗?」惠帝大驚道:「我一時失卻檢點,致有此誤,今即令罷工便了。」叔孫通道:「人主不應有過舉,今已興工建築,盡人皆知,如何再令廢止呢?」惠帝道:「這卻如何是好?」通又道:「為陛下計,惟有就渭北地方,另建原廟,可使高皇帝衣冠,出遊渭北,省得每月到此。且廣建宗廟,也是大孝的根本,何人得出來批評呢。」惠帝乃轉驚為喜,復令有司增建原廟,原廟的名義,就是再立的意思。從前高祖的陵寢,本在渭北,陵外有園,所有高祖留下的衣冠法物,並皆收藏一室,唯按月取出衣冠,載入法駕中,仍由有司擁衛,出遊高廟一次,向例號為游衣冠。
但高廟設在長安都中,衣冠所經,正與惠帝所築的復道,同出一路,所以叔孫通有此諫諍,代為設法,使雙方不致阻礙。實在是揣摩迎合,善承主旨,不足為後世法呢。論斷謹嚴。及原廟將竣,復道已成,惠帝得常至長樂宮,呂太后亦無法阻止,只得聽他自由,不過自己較為小心,免露馬腳罷了。
既而兩宮中屢有災異,祝融氏嘗來惠顧,累得宮娥綵女,時有戒心。總計自惠帝四年春季,延至秋日,宮內失火三次,長樂宮中鴻台,未央宮中的凌室,系藏冰室,冰室失火,卻是一奇。先後被焚。還有織室亦付諸一炬,所失不資。
此外又有種種怪象,如宜陽雨血,十月動雷,冬天桃李生華,棗樹成實,都是古今罕聞。即陰盛陽衰之兆。
過了一年,相國曹參,一病身亡,予諡曰懿,子窟襲爵平陽侯。呂太后追憶高祖遺言,擬用王陵陳平為相,躊躇了兩三月,已是惠帝六年,乃決計分任兩人,廢去相國名號,特設左右二丞相,右丞相用了王陵,左丞相用了陳平,又用周勃為太尉,夾輔王家。未幾留侯張良,也即病終。良本來多病,且見高祖屠戮功臣,樂得借病為名,深居簡出,平時託詞學仙,不食五穀。
及高祖既崩,呂後因良保全惠帝,格外優待,嘗石他入宴,強令進食,並與語道:「人生世上,好似白駒過隙,何必自苦若此!」想她亦守着此意,故樂得尋歡,與人私通。良乃照舊加餐。至是竟致病歿,由呂太后特別賻贈,賜諡文成。良嘗從高祖至谷城,取得山下黃石,視作圯上老人的化身,設座供奉。
臨死時留有遺囑,命將黃石並葬墓中。長子不疑,照例襲封,次子闢疆,年才十四,呂太后為報功起見,授官侍中。誰知勛臣懿戚,相繼淪亡,留侯張良,方纔喪葬,舞陽侯焚噲,又復告終。噲是呂太后的妹夫,又系高祖時得力遺臣,自然恤典從優,加諡為武,命子樊伉襲爵。
且嘗召女弟呂媭,入宮排遣,替她解憂,姊妹深情,也不足怪。總不及汝老嫗的快樂。
好容易又過一年,已是惠帝七年了,孟春月朔日食,仲夏日食幾盡。到了仲秋,惠帝患病不起,竟在未央宮中,撒手歸天。一班文武百官,統至寢宮哭靈,但見呂太后坐在榻旁,雖似帶哭帶語,嘮叨有聲,面上卻並無一點淚痕。大眾偷眼瞧視,都以為太后只生惠帝,今年甫二十有四,在位又止及七年,乃遭此短命,煞是可哀,為何有聲無淚,如此薄情?一時猜不出太后心事,各待至棺殮後,陸續退出。
侍中張闢疆,生性聰明,童年有識,他亦隨班出入,獨能窺透呂太后隱情。徑至左丞相陳平住處,私下進言道:「太后獨生一帝,今哭而不哀,豈無深意?君等曾揣知原因否?」陳平素有智謀,到此也未曾預想,一聞闢疆言論,反覺得驚詫起來,因即隨聲轉問道:「究竟是甚麼原因?」闢疆答道:「主上駕崩,未有壯子,太后恐君等另有他謀,所以不遑哭泣?但君等手握樞機,無故見疑,必至得禍,不若請諸太后,立拜呂台呂產為將,統領南北兩軍,並將諸呂一體授官,使得居中用事,那時太后心安,君等自然脫禍了。」授權呂氏如劉氏何?闢疆究竟童年,不顧全局。
陳平聽了,似覺闢疆所言,很是有理,遂即別了闢疆,竟入內奏聞太后,請拜呂台呂產為將軍,分管南北禁兵。台與產皆呂太后從子,乃父就是周呂侯呂澤。南北二軍,向為宮廷衛隊,南軍護衛宮中,駐紮城內,北軍護衛京城,駐紮城外,這兩軍向歸太尉兼管,若命呂台呂產分領,是都中兵權,全為呂氏所把持。呂太后但顧母族,不顧夫家,所以聽得平言,正愜私衷,立即依議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