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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閼氏道:「這卻不必,盡可帶回。」漢使道:「漢帝也捨不得這個美人,並恐獻於單于,有奪閼氏恩愛,惟事出無奈,只好這樣辦法。若閼氏能設法解救,還有何說!當然不獻入美人,情願在閼氏前,再多送金珠呢。」閼氏道:「我知道了!煩汝返報漢帝,盡請放心。」已入彀中。說著,即將圖畫交還漢使。漢使稱謝,受圖自歸。
閼氏返入內帳,坐了片刻,暗想漢帝若不出圍,又要來獻美人,事不宜遲,應從速進言為是。當下起身近榻,巧值冒頓翻身醒來,閼氏遂進說道:「單于睡得真熟,現在軍中得了消息,說是漢朝盡起大兵,前來救主,明日便要到來了。」冒頓道:「有這等事麼?」閼氏道:「兩主不應相困,今漢帝被困此山,漢人怎肯甘休?自然拚命來救。就使單于能殺敗漢人,取得漢地,也恐水土不服,未能久居;倘或有失,便不得共享安樂了。」說到此句,就嗚咽不能成聲。是婦女慣技,但亦由作者體會出來。冒頓道:「據汝意見,應該如何?」閼氏道:「漢帝被困六七日,軍中並不驚擾,想是神靈相助,雖危亦安,單于何必違天行事?不如放他出圍,免生戰禍。」冒頓道:「汝言亦是有理,我明日相機行事便了。」於是閼氏放下愁懷,到晚與冒頓共寢,免不得再申前言,憑你如何凶悍的冒頓單于,也不得不謹依閫教了。小子有詩詠道:
狡夷殘忍本無親,床笫如何溺美人!
片語密陳甘縱敵,牝鷄畢竟戒司晨。
究竟冒頓是否撤圍,待至下回再表。
冒頓之謀狡矣哉!懷恨乃父,作鳴鏑以令大眾,射善馬,射愛妻,旋即射父。忍心害理,不顧骨肉,此乃由沙漠之地,戾氣所鍾,故有是悖逆之臣子耳。至若計滅東胡,誘困漢祖,又若深諳兵法,為孫吳之流亞。
彼固目不知書,胡為而狡謀迭出也?高祖之被困白登,失之於驕,若非陳平之多謀,幾致陷沒。驕兵必敗,理有固然。然冒頓能出奇制勝,而卒不免為婦人女子所愚,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甚矣,婦口之可畏也!
第3十六回 宴深宮奉觴祝父壽 系詔獄拚死白王冤卻說冒頓聽了妻言,已經心動,又因韓王信及趙利等亦未到來,疑他與漢通謀,乃即于次日早起,傳令出去,把圍兵撤開一角,縱放漢兵。高祖自接得使臣復報,一夜不睡,專在山岡上面,眼巴巴的瞧著胡馬。待至天色大明,才見山下有一角隙地,平空騰出,料知冒頓已聽從閼氏,此時不走,尚待何時?乃即指麾大眾,立刻下山。陳平忙說道:「且慢,山下雖有走路,但也不可不防,須令弓弩手夾護陛下,張弓搭箭,各用雙鏃,視敵進止,方可下山。」又顧語太仆夏侯嬰道:「寧緩毋速,速即有禍!」夏侯嬰聽著,遂為高祖禦車,徐徐下阪。兩旁由弓弩手擁護,夾行而下,到了山麓,匈奴兵雖然望見,卻也未嘗攔阻,漢兵亦不發一箭,慢慢兒的過去,後面漢兵已陸續出圍,幸皆走脫。到了平城附近,才得與步兵會合,一齊入城。冒頓見高祖從容不迫,始終防有他謀,不復追擊,收兵自去。
高祖經過七日的苦楚,僥倖逃生,當然不願再擊匈奴,也即引兵南還。行經廣武,亟赦劉敬出獄,向敬面謝道:「我不用公言,致中虜計,險些兒不得相見!前次偵騎,不審虛實,妄言誤我,我已把他盡誅了!」乃加封敬為關內侯,食邑二千戶,號為建信侯。善能悔過,方不愧為英主。又加封夏侯嬰食邑千戶,再南行至曲逆縣,見城池高峻,屋宇連綿,不由的讚歎道:「壯哉此縣!我遍行天下,惟有洛陽與此城,最算形勝哩。」乃召過陳平,說他解圍有功,便將全縣采地,悉數酬庸,且改封戶牖侯為曲逆侯。總計陳平,隨征有年,屢獻智謀,一是捐金行反間計,二是用惡劣菜蔬進食楚使,三是夜出婦女,解滎陽圍,四是潛躡帝足,請封韓信,五是偽游雲夢,六是救出白登,這便叫作六出奇計。高祖轉戰四方,幕中謀士,張良以外,要推陳平,此外都聲望平常,想是不過如此了。話休敘煩。
且說高祖至曲逆縣,略略休息,仍復啟行,路過趙國,趙王張敖,出郊迎接,執禮甚恭。他與高祖誼屬君臣,情兼翁婿,就是呂後所生一女,許字張敖,雖尚未曾下嫁,卻已定有口約,因此敖格外慇勤,小心伺候。史中但言張敖執子婿禮,未及公主下嫁事,但觀後來婁敬所言,請以長公主嫁單于,則其未嫁可知。誰知高祖瞧他不起,箕踞嫚罵,發了一番老脾氣,便即動身自去。
為下文貫高謀叛伏筆。行到洛陽,方纔住下,忽見劉仲狼狽回來,說是匈奴移兵寇代,抵敵不住,只好奔回。劉仲封代事,見三十四回。高祖發怒道:「汝只配株守田園,怪不得見敵就逃,連封土都不管了。」劉仲碰了一鼻子灰,俯首退出。高祖本欲將他加罪,因念手足相關,不忍重懲,因從寬發落,降仲為郃陽侯。另封少子如意為代王,如意為戚姬所出,見三十二回。得蒙高祖寵愛,故年僅八歲,便得王封,嗣恐如意年幼,未能就國,特命陽夏侯陳豨為代相,先往鎮守。
陳豨也領命就任去了。
惟高祖接得蕭何奏報,咸陽宮闕,大致告就,請禦駕親往巡視,高祖乃由洛陽至櫟陽,復由櫟陽至咸陽。蕭何當然接駕,導入遊覽。最大的叫做未央宮,周圍約有二三十里,東北兩方,闕門最廣,殿宇規模,亦多高敞。前殿尤為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