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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傳請相見,即由隨何導布進去。到了大廳,尚不見漢王形影,再曲曲折折的行入內室,始見漢王踞坐榻上,令人洗足。恐漢王有洗足癖,故屢次如此。但前見酈生本是無心,此次見布,卻是有意,閲者休被瞞過。
布不禁懊悵,但事已到此,只得向前通名,屈身行禮。漢王略略欠身,便算是待客的禮節,余不過慰問數語,也沒有多少厚情,布因即辭出,很是愧悔。湊巧隨何也即出來,便悵然與語道:「不該聽汝誑言,驟到此地!現在懊悔已遲,不如就此自殺罷!”說至此,拔劍出鞘,即欲自刎。隨何連忙止住,驚問何因?布復說道:「我也是一國主子,南面稱王,今來與漢王相見,待我不啻奴僕,我尚有何顏為人,不如速死了事。」看到英布後來結局,原是速死為宜。隨何又急勸道:“漢王宿酒未醒,所以簡慢,少頃自有殊禮相待,幸勿性急。」
正對答間,裡面已派出典客人員,請布往寓館舍,貌極慇勤,布乃藏劍入鞘,隨同就館。但見館中陳設華麗,服禦輝煌,所有衛士從吏,統皆站立兩旁,非常恭敬,儼然如謁見主子一般,既而張良陳平等人,亦俱到來,延布上坐,擺酒接風。席間餚饌精美,器皿整潔,已覺得禮隆物備,具愜心懷。到了酒過數巡,更來了一班女樂,曼聲度曲,低唱侑觴,引得布耳鼓悠揚,眼花繚亂,快活的了不得,把那前半日尋死的心腸,早已銷融淨盡,不留遺蹟了。
及酒闌席散,夜靜更深,尚有歌女侍着,未敢擅去。布樂得受用,左擁右抱,其樂陶陶,一夜風光,不勝殫述。差不多似迷人館。翌日,乃入謝漢王,漢王卻竭誠相待,禮意兼優,比那昨日情形不相同。
操縱庸夫,便是此術。布越覺愜意,當面宣誓,願為漢王效死。漢王乃令布出收散卒,併力拒楚。
布受命退出,即差人潛往九江,招徠舊部,並乘便搬取家眷。好多日方得回音,舊部卻有數千人同來,獨不見妻妾子女。問明底細,才知楚將項伯,已入九江,把他全家誅戮了。布大為悲忿,立刻進見漢王,說明慘狀,原教你全家誅戮,好令死心歸漢。
且欲自帶部卒,赴楚報仇。漢王道:「項羽尚強,不宜輕往,況聞將軍部曲,不過數千,怎能敷用?我當助兵萬人,勞將軍往扼成皋,一俟有機可乘,便好進兵雪恨了。」布聞言稱謝,出具行裝,即日就道。漢王亦知他情急,便派兵萬名,隨他同往,布即辭行而去。
漢王既遣出英布,擬向關中催趲軍糧,與楚兵決一大戰。可巧丞相蕭何,差了許多兄弟子侄,押着糧車,運到滎陽,漢王一一傳見,且問及丞相安否?大眾齊聲道:「丞相託大王福庇,安好如常,惟念大王櫛風沐雨,親歷戎行,恨不得橐鞬相隨,分任勞苦。今特遣臣等前來服役,願乞大王賜錄,柰籍從軍!」漢王大喜道:「丞相為國忘家,為公忘私,正是忠誠無兩了。」當下召入軍官,叫他將蕭氏兄弟子侄,量能錄用,不得有違。
軍官應命,引着大眾,自去支配,無庸細說。惟丞相蕭何,派遣兄弟子侄,投效軍前,卻有一種原因。自從漢王出次滎陽,時常遣使入關,慰問蕭何,蕭何也不以為意。偏有門客鮑生,冷眼窺破,獨向蕭何進言,說是漢王在軍,親嘗艱苦,及時來慰問丞相,定懷別意。
最好由丞相挑選親族,視有丁壯可用,遣使從軍,方足固寵釋疑等語。蕭何依計而行,果得漢王心喜,不復猜嫌,君臣相安,自然和洽,還有甚麼異言?
惟關中轉餉艱難,不能隨時接濟,全靠那敖倉積粟,取資軍食。敖倉在滎陽西北,因在敖山上面,築城儲糧,所以叫做敖倉,這是秦時留存的遺制。前由韓信遣將佔據,旁築甬道,由山達河,接濟滎陽屯兵,原是保衛滎陽的要策。回應二十四回,且足補前次所未詳。
至韓信北征,敖倉委大將周勃駐守,更撥曹參為助,非常注重。項羽屢欲進攻滎陽,發兵數次,不能得手,旋聞漢王招降英布,失去一個幫手,更不禁怒髮衝冠,亟擬督軍親出,踏破滎陽。旁有范增獻議道:「漢王固守滎陽,無非靠着敖倉糧運,今欲往攻滎陽,必須先截敖倉,敖倉路斷,滎陽乏食,自然一戰可下了。」項王聽著,立遣部將鍾離昧,率兵萬人,往截敖倉糧道,連番衝突,攻破甬道好幾處,把漢兵輸運軍糧,搶去甚多。
周勃雖聞信趕救,已是不及,且被鍾離昧邀擊一陣,反致敗回。鍾離昧飛書告捷,竟促項王進攻滎陽,項王遂大舉西行,直向滎陽進發。
滎陽城內,已憂乏食,剛要派兵救應敖倉,夾攻鍾離昧,不防項王統率大軍,親來奪取滎陽。這事非同小可,累得漢王寢饋難安,因召入酈食其,向他問計。酈生答道:「項羽傾國前來,鋭氣正盛,未可與敵。為大王計,惟有分封諸侯,牽制楚軍,方可紓患。
從前商湯放桀,仍封夏後,周武滅紂,亦封殷後,至暴秦併吞六國,不使存祀,所以速亡。今大王若分封六國後嗣,六國君民,必皆感恩慕義,願為臣妾,合力擁戴大王。大王得道多助,自可南鄉稱霸,楚成孤立,必然失勢,亦當襝衽來朝,不敢與大王抗衡了。」漢王道:「此計甚善,可即命有司刻印,賫封六國,各處都煩先生一行,為我傳命。」酈生趨出,當然代戒有司,速鑄六國王印,印尚未成,酈生已整裝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