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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乃派吏二千人,與何偕行,何即領命去訖。漢王復向韓彭兩軍,派使求援,自引兵由梁至虞,由虞至滎陽。滎陽為河右要衝,不得不就此扼住,阻楚西進。漢王命部眾屯駐城外,自入城中安歇。
才閲一宵,忽來了一員將弁,素衣素服,踉蹌趨入,拜倒漢王座前,嗚咽不止。漢王急忙審視,見是沛中故友王陵,當即離座扶起,延令旁坐。陵且泣且語道:「臣與逆賊項羽,不知有何宿世冤仇,既逼我母自殺,還要將我母遺骸,付諸鼎烹,臣憤不欲生,願大王撥助雄師,與臣偕行,若不將賊羽碎屍萬段,誓不甘休!」漢王愕然道:「項羽竟這般殘忍麼?不但君欲報仇,就是我與君多年故交,亦當替君出力。況我的衰父弱妻,亦陷沒羽軍,存亡難料,怎好不前去救應?只恨我軍新敗,還須搜乘補闕,募兵添將,方好前去爭鋒,一鼓破賊。
否則彼強我弱,彼眾我寡,再若一敗,不堪收拾了!」王陵仍然流涕,又由漢王慰諭一番,擬俟韓信等兵馬到來,便當出發。陵亦無可奈何,只好含淚拜謝。惟陵母也是個女中豪傑,何故自殺,何故被烹,小子應該補敘大略,表明烈婦情形。補筆斷不可少。
陵母為羽所虜,羽留置軍營,脅她招降王陵,陵母不肯作書,由羽使人馳往陽夏,假傳陵母遺命,囑陵棄漢歸楚。陵料有詐謀,且亦不願降羽,乃遣歸楚使,另派心腹往楚省母,探明虛實。陵使到了彭城,無從與陵母相見,不得已進謁項羽,傳述陵言,願見陵母,羽即喚陵母出見,使他東向坐著,面諭陵使,叫陵即日來降,保全母命。陵母對著項羽面前,不便直述己見,只得支吾對付,敷衍數語。
及陵使辭歸,陵母假送使為名,步出轅門。直至使人將要登車,向母拜別,陵母流淚與語道:「煩使人傳語陵兒,叫他善事漢王,漢王寬厚得民,將來必有天下,吾兒切勿顧念老婦,懷着二心,言已盡此,老婦當以死相送了。」使人尚不知陵母已具死意,還道是一時憤語,不足介懷,但說了尊體保重四字,匆匆上車。那知陵母袖中,取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向西叫了兩聲陵兒,便咬着牙關,把匕首向頸上一橫,喉管立斷,鮮血直噴,好一位志節高超的老母,撞倒車旁,一命歸陰去了!比漂母更高一倍。
使人不及施救,並恐連害自身,疾馳而去。項羽正差人出視陵母,見了陵母言動等情,也為驚愕。至陵母已死,即刻入報,項羽大怒,喝令左右,舁入陵母屍首,擲置鼎鑊,用火一燒,頃刻糜爛,羽才算泄忿。但人已死去,烹亦何益?徒使王陵聞知,越加痛恨,這真叫做冤仇不解,越結越深呢。
漢王專待韓信等來援,韓信果然率兵來會,還有丞相蕭何,也遣發關中守卒,無論老弱,悉詣滎陽,人數又至十餘萬。漢王大喜,遂使韓信統軍留着,阻住楚鋒,自引子女還櫟陽。韓信究竟能軍,出與楚兵連戰三次,統獲勝仗。一次是在滎陽附近,二次是在南京地方,南京系春秋時鄭京,與近今之江寧不同。
三次是在索城境內,楚兵節節敗退,不敢越過滎陽。韓信復令軍士沿著河濱,築起甬道,運取敖倉儲粟,接濟軍糧,漸漸的兵精糧足,屹成重鎮。漢王到了櫟陽,連得韓信捷報,放心了一大半,遂立子盈為太子,大赦罪犯,命充兵戍。太子盈年只五歲,使丞相蕭何為輔,監守關中。
且立宗廟,置社稷,一切舉措,俱委蕭何便宜行事。何慨然受命,願在關中轉漕輸粟,擔任兵餉,並請漢王仍往滎陽,督兵東討。漢王依議,乃與蕭何囑別,復東往滎陽去了。小子有詩贊蕭丞相道:
從龍帶甲入關中,轉粟應推第
1功,
為語武夫休擊柱,發蹤指示孰如公?
漢王再到滎陽,究竟如何東討,且看下回敘明。
漢王既入彭城,應該亟迎老父,乃耽戀美人寶貨,置酒高會,匪特不知有親,並且不知有敵,何其昏迷乃爾!睢水之敗,乃其自取,太公呂後之被擄,亦何莫非漢王致之?況孑身避難,一遇戚女,即興諧歡,父可忘,妻可棄,兄弟家族可不顧,將帥士卒可不計,而肉慾獨不可不償,漢王亦毋乃不經乎?惟當時項王暴虐,各諸侯亦不足有為,蒼蒼者天,乃不得不屬意漢王,大風之起,已有特徵。陵母以一婦人,獨能見微知著,拚死囑兒,是真一女中丈夫,非庸嫗所得同日語也。本回敘及戚姬,所以原人彘之禍,不沒陵母,所以揚彤幃之光,詳正史之所略,而懲勸之意寓于中,是亦一中壘之遺緒雲。
第2十五回 木罌渡軍計擒魏豹 背水列陣誘斬陳余卻說漢王再至滎陽,與韓信會師進討,諸將皆踴躍從命,期雪前恥。獨魏王豹入白漢王,乞假歸視母疾。漢王見他始終相從,未嘗擅返,總道是存心不貳,可無他患。況且老母有病,理應歸省,遂慨然應諾,與約後期。
豹訂約而去,回到平陽,遽將河口截斷,設兵扼守,叛漢聯楚。當有人報知漢王,漢王雖然懊恨,但尚以為待豹不薄,或可勸他悔悟,免致動兵。因即召過酈食其,令他往說魏豹,且與語道:「先生善長口才,若能勸豹回心,使我減去一敵,便是大功,我當撥出魏地萬戶,封賞先生!”酈生欣然領命,星夜馳往平陽,進見魏豹,仗着三寸不爛的舌根,反覆陳詞,曉諭禍福。偏魏豹毫不動情,淡淡的答說道:“人生世間,好似白駒過隙,若得一日自主,便是一日如願。
況漢王專喜侮人,待遇諸侯群臣,不啻奴僕,今朝罵,明朝又罵,毫無君臣禮節,我不願與他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