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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聽著,禁不住號哭起來。徐巿又道:「休哭!休哭!我已想得一條活路在此。汝等試看這座荒島,雖然榛莽叢雜,卻是地熱易生;若經我等數千人,併力開墾,種植百谷,定有收穫,便可資生。好在舟中備有谷種,並有農具,一經動作,無不見效。
如慮目前為難,我已籌足資糧,足供半年食料,照此辦法,我等均得安居樂業,既不必輸糧納稅,又不至犯法受刑,豈不是一勞永逸麼?」大眾鼓掌稱善,當然轉悲為喜,願聽徐巿指揮。徐巿即分派男女,逐日墾荒,即墾即耕,即耕即種,半年以後,便有生息。已而麻麥芃芃,禾役穟穟,竟把這荒蕪海島,變做了饒沃田園。既得足食,復擬營居,闢地築廬,上棟下字,起初還是寄宿舟中,朝出暮返,至此復得就地棲身,不勞跋涉。
再加徐巿體察周到,索性將童男童女,配為夫婦,使得雙宿雙棲,這是與眾同樂,最愜人情。大眾俱有室家,安然度日,還想甚麼西歸?就奉徐巿為主子,做了一個海外桃源。後來徐巿老死,便在島上安葬。相傳現今日本境內,尚留徐巿古墓,數千年來,遺蹟未泯,倒也好算個殖民首領了。
哥侖布不得專美,應該稱許。
且說始皇駐舟海上,還想徐巿得藥,就來回報,偏他一去不返,杳無消息,不得已命駕西還。渡河至平原津,忽覺得龍體不安,寒熱交作,連禦膳都吃不下去,日間還是勉強支持,夜間更不得安眠,心神恍惚,言語狂譫,好似見神遇鬼,不知人事。隨駕非無醫官,診脈進藥,全不見效,反且逐日加重,病到垂危。左丞相李斯,逐次省視,眼見始皇病篤,巴不得即日到京,催趲人馬,趕快就道。
好容易得至沙邱,始皇病已大漸,差不多要歸天了。沙邱尚有故趙行宮,至此不得不暫憩乘輿,就借行宮住下。李斯明知始皇將死,每思啟問後事,怎奈始皇生平,最忌一個死字,李斯恐觸犯忌諱,又不敢率爾進陳。及始皇自知不起,乃召李斯趙高入諭,囑為璽書,賜與長子扶蘇,叫他速回咸陽,守候喪葬。
斯高二人,依言草就,呈與始皇複閱,始皇已痰氣上壅,只睜着眼對那璽書。李斯還道他留心察視,那知他已死去,只有雙目未瞑。原難瞑目。畢竟趙高乖巧,用手一按,已是氣息全無,奄然長逝,他即把璽書取置袖中,方與李斯說明駕崩。
李斯不免張皇,急籌後事,也無暇向高索取璽書了。趙高已蓄陰謀。始皇死時,年正五十,一代暴主,從此了局。總計始皇在位三十七年,惟就併吞六國,自稱皇帝時算起,只有一十二年。
李斯籌畫一番,恐始皇道死,內外有變,不如秘不發喪,暫將始皇棺殮,載置輼輬車中,偽稱始皇尚活,仍擬起行。一面催趙高發出璽書,速召扶蘇回入咸陽。偏趙高懷着鬼胎,匿書不發,私下語胡亥道:「主上駕崩,不聞分封諸子,乃獨賜長子書,長子一到,嗣立為帝,如公子等皆無寸土,豈不可慮!」胡亥答道:「我聞,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無遺命分封諸子,為子自應遵守,何待妄議。」趙高不悅道:「公子錯了!方今天下大權,全在公子與高,及丞相三人,願公子早自為謀,須知人為我制,與我為人制,大不相同,怎可錯過?」胡亥勃然道:「廢兄立弟,便是不義,不奉父詔,便是不孝,自問無材,因人求榮,便是不能,三事統皆背德,如或妄行,必至身殆國危,社稷且不血食了!」此時胡亥尚有天良,故所言如此。
趙高啞然失笑道:「臣聞湯武弒主,天下稱義,不為不忠;衛輒拒父,國人皆服,孔子且默許,不為不孝。從來大行不顧小謹,盛德不矜小讓,事貴達權,怎可墨守?及此不圖,後必生悔,願公子聽臣大計,毅然決行,後必有成。」小人之言,往往於無理中說出一理,故足淆人聽聞,這數語說罷,引得胡亥也為心動,沈吟半晌,方嘆息道:「今大行未發,喪禮未終,怎得為了此事,去求丞相?」趙高見說,便介面道:「時乎時乎,稍縱即逝!臣自能說動丞相,不勞公子費心。」說著即走,胡亥並不攔阻,由他自去。
已為趙高所惑。
趙高別了胡亥,便往見李斯,李斯即問道:「主上遺書已發出否?」趙高道:「這書現在胡亥手中,高正為了此事,來與君侯商議。今日主上崩逝,外人皆未聞知,就是所授遺囑,只有高及君侯,當時預聞,究竟太子屬諸何人,全憑君侯與高口中說出。君侯意中,果屬如何?」李斯聞言大驚道:「汝言從何處得來?這是亡國胡言,豈人臣所得與議麼?」趙高道:「君侯不必驚忙。高有五事,敢問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