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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綝出救諸葛誕,棄師而歸,猶且驕橫如故,安能久存?吳主亮若能濡忍以待,則如休之所為,未必不能為之。蓋綝之懷逆,與司馬昭相同,而才力之不逮昭也遠甚。昭父兄累建功勛,為人畏服,綝無是也;昭之智不讓父兄,傾動內外,朝臣俱受彼牢籠,綝又無是也。綝兄孫峻,作惡多端,及身幸得免誅,而綝則喪師辱國,眾怨交乘,捽而去之,固易事耳。
亮所托非人,因致失敗,非綝之不易誅也。魏主髦鹵莽從事,彷彿孫亮,亮且不能誅綝,髦亦安能誅昭?南關遇弒,莫非其自取耳。惟王經見危授命,始則進諫,繼則抗逆,身雖被戮,名獨流芳,而經母亦含笑就刑,賢母忠臣,並傳千古,以視成濟之為虎作倀,亦夷三族。其相去為何如乎?
第1百回 失蜀土漢宗絶祀 篡魏祚晉室開基卻說司馬昭既誅成濟,遂議另立嗣君,決迎燕王宇子璜為魏主;使長子中壘將軍司馬炎,行中護軍事,持節至永次縣,常道鄉,迎璜入都。璜為常道鄉公,年方十五,既入洛陽,即至永寧宮,謁過太后,登殿嗣位,更名為奐,改號景元,進司馬昭為相國,封晉公,加九錫禮,昭仍然固辭。何必做作?是年故漢獻帝夫人曹節病歿,追諡為獻穆皇后,喪葬禮儀,皆依漢朝故例。特筆書此,以志曹女之猶不忘漢。
越年,又命司馬昭晉爵,昭謙讓如故。又越年十月,洮陽遞入軍報,乃是蜀姜維復為大將軍,出兵攻魏。昭令安西將軍鄧艾,過意嚴防。先是蜀漢主禪延熙二十一年,改元景福,正值魏兵出攻壽春,蜀將姜維,欲乘虛北伐,特率數萬人,通道駱谷,進攻長城。
此長城系是縣名,非秦所修築之長城。魏安西將軍鄧艾,與長城都督司馬望,堅壁拒維,相持不下。及魏平壽春,司馬昭還師,維乃引還。是補前回未詳之闕。
但自姜維執掌軍政,主張北伐,至此已經過六次,差不多是連年興師,蜀民當然愁苦。中散大夫譙周,曾作《仇國論》諷維,維尚無回意。尚書令陳祗,與中常侍黃皓,在內用事,擾亂國政。已而祗死,後主禪用仆射董厥為尚書令,尚書諸葛瞻為仆射;嗣且進厥、瞻為將軍,共平尚書事,命侍中樊建為尚書令。
厥本義陽人,曾仕丞相府中令史,諸葛亮常稱為良士。瞻即亮子,得尚公主,位兼勛親,但兩人素性慎重,未能力除黃皓。獨樊建不與皓往來,皓累承寵眷,矇蔽後主,伐異黨同,右將軍閻宇,與皓親善,皓欲黜去姜維,以宇為代。維察知陰謀,入白後主道:「皓奸巧專恣,將敗國家,請陛下速誅此人。」後主笑答道:「皓一趨走小臣,有何能為?從前董允嫉皓,朕常以為過甚,卿幸勿介意。」說著,復呼皓出謝姜維,維不便多言,當即趨出。好一個和事天子。至景耀五年,維又欲伐魏,車騎將軍廖化,勸阻不從,退語親屬道:「兵不戢,必自焚,伯約姜維字。
恐難逃此語呢!上語本《左傳》。智既未優,力又未足,乃用兵無厭,何以自存?」果然維進攻洮陽,前鋒夏侯霸,中箭陣亡;維與鄧艾交戰,侯和城下,又復失利,只得退還。姜維七伐中原,至此才了,羅氏《演義》添入計賺王瓘一回,稱作八伐,不知何指?黃皓遂乘間進讒,請令閻宇代維,後主雖未依言,心下卻有疑意。維在途中,得知消息,乃自請種麥沓中,不復還都。
才閲兩月,即得魏人窺蜀消息,上表後主,請遣左右車騎將軍張翼廖化,督領兵馬,出鎮陽平關,及陰平橋頭,防備不虞。後主接得此表,乃與黃皓計議,皓復奏道:「這又是姜維貪功,故有此表。臣料蜀中天險,魏人亦未必敢來,陛下如尚懷疑,都中有一師巫,能知未來,可傳旨問明。」後主遂令皓往問師巫,未幾返報,謂巫已請得神言,說是陛下後福無窮,何來外寇?全是搗鬼。
後主信以為真,樂得耽情酒色,坐享太平,所有姜維表文,置諸不理。適有都鄉侯胡琰妻賀氏,美麗絶倫,因入宮朝見皇后,被留經月,方許還家。琰疑賀氏與後主私通,竟呼家卒至賀氏前用履撻面,差不多有數十百下。看官試想!好好一張俏龐兒,能禁得這般糟蹋麼?琰俟家卒撻罷,將妻驅出。
可憐賀氏哭哭啼啼,竟至宮中面訴冤情;後主見她面目青腫,不禁大怒,立命左右拘琰下獄,飭有司從重定讞,讞文有云:「卒非撾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罪當棄市!」於是琰處斬。時人因琰罪輕法重,越生疑議,遂致輿情失望,怨謗交乘,後主似痴聾一般,全無知覺。且自姜維上表後,過了半年,並不見魏兵入境,益覺得黃皓忠誠,遠過姜維。
誰知霹靂一聲,震動全蜀,魏兵竟三路殺到,勢如破竹,管教那岩疆失守,全蜀淪亡。魏大將軍司馬昭,因蜀人屢次犯邊,意欲遣客入蜀,刺死姜維,從事中郎荀勛道:「明公當堂堂整整,出師討蜀,奈何令刺客西行,無名無望呢?」說得司馬昭躍然心動,遂擬大舉攻蜀。朝臣多以為未可,獨鍾會竭力贊成,昭即令會為鎮西將軍,都督關中,部署人馬,再使鄧艾為征西將軍,與會併進。艾以蜀未有釁,屢陳異議,昭遣主簿師纂,為艾司馬,再三勸勉,艾無奈奉命。
本非情願,已為後文埋根。約閲數月,鍾會已籌足餉械,便統率十餘萬人,分從駱谷斜穀子午谷,直趨漢中。鄧艾督三萬餘人,自狄道入沓中,牽掣姜維。再令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餘人,自祁山往武衛橋頭,絶維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