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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昭安民已畢,查點吳兵,乞降不下一二萬人。或謂吳兵家小,盡在江南,將來必有他變,不如坑死了事,昭搖首道:「古時良將出師,全國為上,但教元惡殲除,何必多戮他人?」遂令降卒分佈三河,聽令安處,拜唐咨為安遠將軍,咨以下有裨將數人,亦各予名位,眾皆悅服。司馬昭子孫得為帝數年,未始非這件陰功。惟昭欲乘勝伐吳,由鎮東將軍王基諫阻。
又聞蜀將姜維,復出漢中,乃留基都督揚州,自率大軍西歸。途次接得鄧艾軍報,乃是蜀兵已經卻退,昭得放心,還抵丘頭,奉着兩宮車駕,回到洛陽,群臣又稱昭功德應授榮封,魏主髦乃令昭為相國,封晉公,加九錫,昭尚推辭再四,方將成命收回,這且待後再表。
且說吳大將軍孫綝,引兵還都,威名雖挫,驕橫如故。吳主亮年已十六,親攬政事,見綝專權好殺,未免不平,往往因綝入朝,設詞問答,綝輒為所窘,乃託疾不朝。使弟據為威遠將軍,入宮宿衛,恩為衛將軍,干為偏將軍,闓為長水校尉,分屯諸營,為自固計。吳主亮嘗翻閲舊案,得見朱公主死狀,疑有冤誣,乃召問全公主,全公主膽虛心怯,反謂朱公主罪證,是由朱據二子熊損所言。
熊已督虎林,損亦督外都,亮責他有心害母,立使將軍丁奉,賫詔賜死。損妻為孫峻妹,綝因上書諫阻,亮獨不從。全公主恐禍及己身,故意討好亮前,敘述孫綝兄弟罪惡,被孫峻姦污有年,樂得藉此出氣。亮遂與她謀誅孫綝,且引將軍劉承,密商計劃。
亮妃為全尚女,時已立為皇后,尚子紀為黃門侍郎,亮召入與語道:「孫綝遇事專擅,藐我太甚,若不早圖,必將及禍;卿父為中軍都督,煩為密告,叫他嚴整軍馬,我當親率各營,圍取孫綝,但切勿使卿母聞知,婦人不曉大事,且為綝從姊,倘或漏泄,貽誤非輕!」紀唯唯受教,出告父尚。尚素無遠慮,竟向妻孫氏漏泄,孫氏即使人報綝。但顧母家,不顧夫族,婦人誤事,往往如此。綝聞報大怒,夜使弟恩襲執全尚,並在蒼龍門外,誘殺劉承,然後引兵圍宮。
亮亦憤不欲生,上馬帶綝韃,持弓欲出,且語近侍道:「我為大帝嫡子,在位已五年,中外大臣,孰敢不從?賊敢這般放肆麼?」也是一廂情願。近侍等向前攔住,極力諫阻,全後也已聞知,與亮乳母一同趨至,牽住亮衣,不令外出,亮叱全後道:「汝父糊塗,敗我大事!」全後本有姿色,更兼淚容滿面,令人生憐,惹得亮欲行又止,將弓擲地,一面使人召紀。紀對來使道:「臣父奉召不謹,負上實甚,臣無顏再見陛下。」說至此,竟拔劍自刎。
可謂烈士。使人當即返報,亮不勝嘆息,尚想設法解圍,哪知孫綝敢作敢為,囑使光祿勛孟宗,往告太廟,廢亮為會稽王,且列亮罪狀,班告遠近。尚書桓彞,不肯署名,被綝當場殺死,又遣中書郎李崇,帶兵入宮,奪取璽綬,迫亮夫婦出宮,由將軍孫耽,押送就國,亮始終無法,只好挈眷去訖。綝復徙全尚至零陵,全公主至豫章;尚在途中,又被綝使人刺死。
獨不刺全公主,莫非尚為亡兄顧全私愛麼?綝欲自立為主,恐眾情不服,商諸典軍施正,正勸綝迎立琅琊王休。綝乃令宗正孫楷,與中書郎董朝,迎休入都。休嘗夢見乘龍上天,有首無尾,驚為奇事。是不得傳子之兆。
至是啟行至曲阿,有老人于休前請道:「事久變生,願大王速行。」休乃兼程入都,留駐便殿。孫恩奉上璽綬,三讓乃受,即日登正殿嗣位,下令大赦,改元永安。孫綝自稱草莽臣。
繳還印綬節鉞,乞避賢路。死期將至,何必做作?休特旨慰諭,命綝為丞相荊州牧,恩干闓皆晉爵加官,余亦封賞有差。
先是丹陽太守李衡,因休徙封丹陽,見九十七回。屢加侵侮,衡妻習氏,勸諫不從。休上書乞徙他郡,乃改遷會稽;至休入嗣位,衡懼休報怨,意欲奔魏。習氏復諫道:「君本布衣,荷蒙先帝拔擢,未曾報德,乃反虐待諸王,自貽嫌釁,一誤已足,奈何再叛主降虜呢?」義正詞嚴。
衡皺眉道:「今將奈何?」習氏道:「琅琊王素好聲名,當不至肆行報復,但為君計,須先詣獄請罪,妾料君不但免禍,並可復官。」衡聽了妻言,自詣建業,入獄待罪。果然奉詔赦免,說他在君為君,不必多疑,仍令還郡治事,並加威遠將軍職銜。辛敞有姊,李衡有妻,並錄之以示女界。
後來衡欲治產,習氏又屢次加誡,但在武陵,種橘千株,故卒得令終。惟孫綝一門五侯,並典禁兵,權傾人主;吳主休陽示恩寵,內實加防。綝嘗奉牛酒入宮,向休上壽,休謙謝不受,綝乃持酒至張布府中,與布共飲。酒後觸起私忿,便向布直告道:「我前廢少主,朝臣多勸我自立,我為今上賢明,故迎他為君,今我奉酒上壽,反致見拒,莫非疑我不成?看來只好變計呢。」布方超任左將軍,為休心腹,與綝別後,即入宮密報。休很是不安,沒奈何優給賞賜,遇綝請求,無不勉從。綝佯請出屯武昌,調兵給仗,擅取武庫兵器。將軍魏邈,與衛士施朔,便入奏道:「綝必將謀變,不可不防。」休因急召張布密議,布舉薦老將丁奉,可任大事,休乃再征奉入宮,與謀誅逆。奉答說道:「丞相兄弟,支黨甚多,不易猝制;好在臘日將到,大會群臣,待綝入席,便可下手,內屬左將軍布,外屬老臣便了。」休聞言大喜,即囑布奉兩人,秘密行事,並令魏邈施朔為助。未幾已屆臘會,先一夜間大風拔木,飛石揚沙,殺一孫綝,何干天怒?想是適逢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