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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應聲道:「大王為命世英雄,諸葛亮亦一時俊傑,蜀有重險,吳有三江,若互為唇齒,進可兼併天下,退可鼎足峙立;今大王甘心事魏,魏必征大王入朝,索王子入侍,一不從命,便當奉辭伐叛,蜀亦順流進取,臣恐大王兩面受敵,江東地不能復有了。請大王熟思!」權沈吟良久道:「君言亦是,孤當與蜀連和,煩君先歸通報,孤當遣使訂盟便了。」芝乃辭歸。倏忽間已過一年,吳乃遣中郎將張溫報聘。
溫至成都,後主當即接見,並由諸葛丞相等,優禮相待,與申盟好。溫談笑自若,頗有傲容,過了兩日,便辭行東還。丞相亮帶領百官,親與餞行;獨秦宓不至。亮屢使人敦促,好多時未見到來,溫疑問道:「尚待何人?」亮答言益州學士秦宓。
既而宓至,溫即笑問道:「君為益州學士,究竟所學如何?」宓正色道:「蜀中三尺童子,尚皆就學,何況我輩?」溫接問道:「君既宿學,必知天文,天可有頭否?」問得無謂。宓隨口答一「有」字。溫問在何方?宓答:「天在西方。《詩》云:『乃眷西顧。
』可知西方有頭。」溫問天有耳否?宓又答道:「天處高聽卑。《詩》云:『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若天無耳,如何得聞?」溫問天有足否?宓復引《詩》言,『天步艱難』一語,證明有足。
溫又問天有姓否?宓答言姓劉。溫問宓如何知曉?宓答稱天子姓劉,可以推知。隨口道來,都成妙諦。溫復說道:「日生於東,」宓不待說畢,就介面道:「日雖東昇,至西必沒。」說得溫瞠目結舌,不敢再言。宓卻把天道盈虛,轉詰張溫,溫無詞可答,急得汗流浹背,滿面生慚;還是諸葛亮替他排解,方勉強飲了數杯,逡巡告別。亮復令鄧芝偕行,既至武昌,請溫先報孫權,然後進見,權與語道:「兩國通好,若得同心滅魏,天下太平,從此可二主分治,豈非快事?」芝直答道:「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如得滅魏,尚未識天命所歸;但使君各茂德,臣各盡忠,那時勢均力敵,或當再起戰爭,必待統一以後,方得太平致治哩。」權大笑道:「君何誠款乃爾!」因厚禮送歸。
嗣是吳蜀又往來如初了。總結一筆。
惟魏主曹丕,聞得吳蜀聯盟,自知不妙,便召群臣商議,即欲起兵伐吳。侍中辛毗進諫道:「天下新定,土廣民稀,驟欲勞師,未必果利;為今日計,不若養民屯田,待十年後,足食足兵,方可吞吳並蜀,混一天下。」十年為期,並非迂言。丕雄心勃勃,十個月且不肯待,怎肯待至十年以後?當下叱退辛毗,進司馬懿為尚書仆射,留鎮許昌。
此為司馬氏篡魏之兆。看官!聽說丕多親弟,又有長子,為何不囑子弟監國,卻叫司馬懿留守?說來又有特因,可得就此補敘:丕弟彰植,同為卞太后所生,因丕素性猜忌,為魏王時,就將二弟遣往就國。見九十回。丕妻甄氏,容既絶世,發尤美觀,嘗將萬縷青絲,輓就雲鬟,號靈蛇髻,光澤可鑒。
她本為袁熙婦,當再嫁曹丕時,植也為艷羡,只因丕捷足先得,無奈讓兄,惟心中未免失望,頗有怨言,丕益加妒恨。植既出封臨淄,監國灌均,陰承丕意,劾植使酒悖慢,遂由丕征植入朝,意欲加誅,還虧卞太后從中保護,才得不死。但尚限令七步成詩,即以兄弟為題,不准直說,植隨口答詠道:「煮豆燃豆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丕聽了此詩,心稍知感,恨終未除,特貶植為安鄉侯。會因丕多內寵,除獻帝二女外,見前文。
尚有郭李陰三貴人,最寵愛的乃是郭氏。郭氏為安平人郭永女,少即秀慧,永號為女王;長成後艷名愈噪,為丕所聞,遂納為姬妾,格外愛憐。郭氏不特善媚,並且善謀,丕得立為太子,也是受教閫中,所以寵郭尤甚。至丕既篡漢,進郭氏為貴嬪,本想立她為後,只因甄氏尚存,一時未便發表。
郭氏卻謀奪後位,多方讒間,丕竟為所迷,將甄氏留置鄴中,且說她心懷怨望,平白地將她賜死。何若早死鄴中,為袁熙殉節。郭氏無出,獨甄氏有一子名叡,為丕所愛,丕立郭氏為後,就將叡交與郭氏,令她撫養。叡生性聰穎,明知母死由後,但不得不勉承後顏,謹問起居。
到了十五歲時,隨丕出獵,見有大小二鹿,由丕一箭射去,大鹿即斃,丕令叡射小鹿;叡淒然道:「陛下已射死鹿母,怎忍再殺鹿子?」丕不禁心動,將弓擲下,罷獵回宮。未幾即封叡為平原王,但終不使為太子。就是彰植二弟,雖照例增封,彰為任城王,植為鄣城王,畢竟不見親信。所以丕親出伐吳,獨使司馬懿居守許昌,這也是天心播弄,特令他親疏倒置呢。
丕復特置龍舟,親自乘坐,督率大小戰船數千艘,由蔡潁二水入淮,越過壽春,直至廣陵。吳將徐盛,奉命防禦,故意把戰艦匿入港中;至曹丕舟達江北,遠遠眺望,並不見一船,未免詫異,一時不敢輕進,就在江北停泊一宵。翌日起視,忽見江南一帶,連城綿亙,城樓上插滿旗械,遍列士卒,丕不覺大驚,且望且嘆道:「魏雖有武騎千群,至此都成無用;江南人物如此,未可進圖呢。」語尚未畢,驀有巨風颳起,白浪滔天,龍舟在水中狂簸,險些兒不能支持;丕急改乘小舟,倉皇北返,各戰艦亦沒命逃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