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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生於建安十二年,至是已將周歲了。特志年歲。備見他體質壯偉,恰也心歡,當下使禪母子,乘坐一車,又用一車,載着糜夫人,自與亮跨馬同行。至新野召集關張等人,一古腦兒移入樊城。
才閲數旬,忽由荊州來了急使,說是主公病重,請將軍速臨一訣。備欲召問孔明,偏值孔明外出,迫不及待,只好帶了趙雲,匆匆至荊州。趨入劉表寢室,見表病已垂危,不禁淚下,表亦感動流涕,與語道:「前與君談及後事,諒君尚未忘懷?」備接入道:「備當竭力輔佐公子,不敢負托!」表復說道:「我子不才,奈何奈何?」備又勸慰道:「公子並能守城,何必多慮?」表拱手道:「全仗賢弟教導,愚兄就要長別了!」鄭重託孤,未始無見,其如疏不間親何?說罷,痰喘不止,備不便多坐,當即辭退。偏由表妻舅蔡瑁,及他將蒯越,邀備會議善後事宜,備只好暫留外廳,與之議事。
瑁越二人,佯與備商及立嗣問題,備沈吟無語。俄有一人入語道:「曹操已發兵鄴中,來取荊州!」說至此,以目視備;備見是山陽人伊籍,素在劉表幕下,相識有年,此時兩目相對,料知有異,乃偽起如廁。籍亦隨往,低聲語備道:「蔡瑁心懷不良,公宜急走。」備不禁着忙,虧得籍導至後園,開門引出;備尚憂無馬,籍答說道:「籍已將公坐騎,牽到此處,請公上馬速行。」備又言趙雲在外,尚未得知,恐遭毒手,籍復說道:「籍當往報趙將軍,請公先行一步。」備乃加鞭疾馳,直出西門,再經裡許,前面有一檀溪,闊約數丈;清流激湍,映帶瀠洄,備所乘馬,叫作的盧,頗甚雄駿,惟額邊生有白點,相馬家謂不利主人,備卻聽諸命數,仍然乘坐。及至檀溪,眼見是不能飛越,回顧後面,又見塵頭大起,想有追兵到來,一時情急無奈,只好躍馬下溪,馬足陷入淤泥,几乎蹶倒,備驚惶道:「的盧的盧,今日果要害我了?」話才說完,那馬竟一躍三丈,跳過彼岸。殆有神助。
備驚魂未定,似醉似痴,猛聽得夾岸大呼道:「使君何故遽去?」這一聲方將備叫醒,遙顧對岸,是蔡瑁人馬,也不暇答話,縱馬馳去。瑁亦暗暗詫異,收軍自回,途次遇見趙雲,問及劉備,瑁答言已經回去;雲已得伊籍通報,故無心詳問,策馬自行。到了檀溪,又為備吃一大驚。返問守門軍士,各言劉使君躍過檀溪,千真萬確,雲乃繞道至樊城,果然備已早歸,安然無恙。
既而伊籍亦至,報稱表已病歿,劉琦省疾被拒,仍回江夏;蔡瑁蒯越,已立表次子劉琮為主了。從伊籍口中敘過,省卻許多文字。諸葛亮在旁嘆息道:「劉琮豎子,怎能守此荊州?若不早圖,必為操有。」伊籍介面道:「何不借弔喪為名,襲取荊州?」亮拍手贊成,備獨不願,但派吏至荊州弔喪罷了。
此時卻失之過厚。
且說曹操既平河北,即思南取荊州,因恐朝右大臣,從中牽掣,索性奏罷三公,自為丞相;用崔琰為西曹掾,毛玠為東曹掾,司馬朗為主簿,司馬懿為文學掾。懿即朗弟,系河內溫縣人,朗字伯達,懿字仲達,崔琰嘗謂朗不及懿,故操特引用;懿佯稱風痹,不肯就職,經操察知懿詐,欲加收禁,懿始出就職。懿甫出現,即懷詐意,曹操何必定要使詐?操安排已定,便擬整軍南下,適大中大夫孔融,奏稱王畿以內,不宜封建諸侯,又謂天下粗定,瘡痍未復,不宜興師。明明與曹操反對,操當然懷恨,御史大夫郄慮,與融有隙,竟誣融在北海時,招合徒眾,圖為不軌,入朝後暗通孫權,訕謗朝廷,且與禰衡互相讚揚,衡謂仲尼不死,融答顏回覆生,大逆不道,應坐誅夷。
操有詞可借,便令廷尉系融下獄。融有二子,並在幼年,聞父被收,尚對坐弈棋,左右勸令急走,二子說道:「覆巢下何有完卵!」道言甫畢,緹騎已至,把融妻及二子,一併拘去,與融同斬東市,暴屍示眾。京兆人脂習為融故友,嘗戒融剛直太過,恐遭奇禍,融終因此遇害。習往撫融屍,嚎啕大哭,有人報知曹操,操命人執習,習長嘆道:「文舉融字文舉。
已死,我亦不願求生了!」操又偏不使習死,將他釋放。習遂將融全家屍首,收殮埋葬,操亦不復問,便督率大隊人馬,疾驅南來。才抵宛城,荊州大震,蔡瑁蒯越,慌張失措,掾屬傅巽王粲等,想出一條乞降的末策,入內白琮。琮庸稚無能,有何主見?琮母蔡氏,至此也急得沒法,不得不顧全性命,情願將荊州全土,獻與曹操;痴心立愛,終歸無效。
遂命王粲繕好降表,派吏送去。劉備留屯襄城,聞得操軍南下,亟使人問琮,琮尚諱言降曹,未肯詳告;直至操軍已到新野,方遣掾吏宋忠,詣備報命,備才知琮已降操,且驚且怒道:「汝曹既欲降操,何不早告?今曹軍已至,方來報我,可惜可恨!」說著,復拔劍指忠道:「今雖斷汝首級,尚未足泄恨,但大丈夫已經臨別,殺人何為?汝可速去,教劉琮自思罷了。」忠抱頭出去。備急與諸葛亮等,會議行止,亮進言道:「上策莫如取襄陽,下策只好走江陵;若待操軍大至,區區樊城,如何能保守哩?」備躊躇半晌,方開口道:「據宋忠言,劉琮已赴襄陽,迎候曹操,今往取襄陽,勢必害琮;劉荊州臨歿時,向我託孤,我不能保護彼子,反去加害,他日死後,有何面目再見劉荊州?我意不如徑往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