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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遂置酒高會,宴集將佐,就是袁氏姑媳,也並饋酒肉,一例看待。將佐飲畢,均向操申謝,獨許攸醉意醺醺,顧操大言道:「阿瞞若非我相助,恐未能坐得此州!」操不禁動怒,強顏為笑道:「汝言亦是,當錄汝首功!」攸狂笑自去。死期將至,還在夢中。操覆上表奏捷,有詔授操為冀州牧,操拜受詔命,願將兗州讓還。
將佐俱入帳道賀,惟曹丕卻尚怏怏。俗語說得好:「知子莫若父。」當由操使人作伐,願娶熙妻甄氏為子婦,劉氏不敢不從,商諸甄氏,也無異言,當下就府舍為禮廬,擇吉成婚。待至洞房合卺,並蒂諧歡,柳絮隨風,輕狂乏力,桃花逐浪,含笑無言;兩口兒枕席綢繆,不消絮述。
只委屈了幽州刺史袁熙,叫他去做死烏龜,未免不甘。還有將作大匠孔融,已調任大中大夫,聞得操為子娶婦,就是袁熙妻室,因戲致操書道:「昔武王伐紂,嘗以妲己賜周公,想明公有心希古,敢不拜賀?」操得書後,還道融博學多聞,定有所見。後來與融晤談,問及前書來歷,融笑答道:「這是由愚衷揣度得來,當時武王明聖,諒不致戮及美人,賜與周公,豈不是兩美相諧麼?」語足解頤,可惜招尤。操方知融語帶譏嘲,蓄恨謀害,事見下文。
且說曹操既得冀州,復想併吞幽並諸州;幽州刺史高幹,聞風納款,自請歸降,操仍令干守原職。會聞袁尚竄入中山,為譚所攻,復走幽州,譚收得尚眾,還屯龍湊,有自主意;乃遣使貽書責譚背約,與他絶婚,當即出兵進擊。譚不能敵操,退保南皮;操追至城下,圍攻了一兩月,尚未能拔。時已為建安十年正月,臘盡春來,殘雪初霽,操為議郎曹純所激,親執桴鼓,促兵登城,兵士併力直上,搴旗斬將,齊集城樓。
譚下城出走,甫離北門,突被曹洪截住,心慌力怯,由洪大喝一聲,劈落馬下;郭圖辛評尚在城內,俱為操軍所擒,操命把郭圖斬首,但將辛評貸死。青州別駕王修,正從樂安運糧回來,得知譚已被殺,便下馬號哭道:「無主何歸?」乃徑詣操營,乞收葬譚屍;操嘉修忠義,準如所請,仍使修至樂安運糧。樂安太守管統,不肯降操,操囑修取統首級,修不忍殺統,執統詣操,代請赦罪,操也即依從,且留修為司空掾。郭嘉勸操延攬名士,借孚眾望。
操因隨處招致,但有才藝可稱,即闢為掾屬,獨不赦袁紹記室陳琳,懸賞購緝,竟得擒來。小子有詩嘆道:
下筆千言氣亦雄,冀州一破術皆窮;
若非曹氏憐才切,頸上難逃劍血紅。
欲知陳琳性命如何,容至下回表明。
審配為袁氏舊臣,始不聞以立長之經勸袁紹,繼不聞以友于之義諫袁尚,亡袁之咎,配亦難辭;但觀其誓守孤城,死不降曹,亦有足多者。本回于配之守鄴,敘述獨詳,蓋即善善從長之意,不忍沒其忠也。獨于甄氏之再適曹丕,卻未肯下一曲筆,可褒則褒,可貶則貶;古稱婦人從一而終,夫死尚當守節,胡為袁熙未亡,甄氏即背夫改適耶?至若曹丕之霸佔人妻,與曹操之妄納子婦,皆為名教罪人,貶甄氏,正所以貶操丕也。人情孰不貪生而惡死,況屬婦人?而迫命改醮者,實由操丕,操丕之不道可知矣。
第8十二回
出塞外繞途殲眾虜 顧隆中決策定三分卻說陳琳被曹軍擒住,解至操前,操盛怒相待;及見琳溫文爾雅,不禁起了憐才的念頭,即霽顏問琳道:「卿前為本初作檄,但可罪狀孤身,奈何上及祖父呢?」琳答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公今罪琳,琳亦知罪了;活琳惟公,殺琳亦惟公。」操聽了琳言,怒意益平,遂赦免琳罪,使與陳留人阮瑀,同為記室。袁氏舊臣崔琰,曾勸紹守境述職,不宜用兵,紹不肯聽,終敗官渡;後來譚尚交爭,各欲用琰,琰託疾並辭,為尚所囚,虧得陳琳營救,才釋歸河東;至是琳與操說及,操遂召琰為別駕從事。琰應召到來,操與語道:「孤查本州戶籍,可得三十萬甲兵,故向稱大州。」琰從容道:「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日尋干戈,冀民暴骨原野,未聞王師布德,存問風俗,救民塗炭,乃先估計甲兵,似非敝州士女想望明公的本意,望明公見察!」操乃改容稱謝,視若上賓,使為世子丕師傅,留居鄴城。不為丕求淑女,雖有賢傅,恐亦寡效。自己部署人馬,欲往攻幽州;忽由袁熙部將焦觸張南,使人投遞降書,內稱慕風歸義,已將袁尚袁熙,逐奔烏桓,特此報聞;操當然大喜,特派吏宣慰,表封焦觸張南為列侯。已而并州刺史高幹,舉兵守壺口關,復與操絶;操遣部將樂進李典,率兵往攻,多日不下。
河內人張晟,河東掾衛固范先等,又糾眾應干,轉寇澠崤間;操用荀彧計,議調西平太守杜畿,為河東太守。畿抵任後,陽與固先聯絡,暗中卻解散叛眾,使不相連;再由操遙結馬騰,使擊固先,裡應外合,便將固先擒斬,再移兵討滅張晟,河東復安;獨高幹據住并州,負奭如故。建安十一年正月,操親率大軍,出擊壺口關,圍攻至兩月有餘,關上守兵,不堪疲敝,因開關納入曹軍。高幹聞壺口失守,無險可恃,不得已留吏守城,自詣匈奴求救。
匈奴久已服漢,不願與操構釁,當即拒絶高幹。干率數騎馳回,途次聞知并州降操,害得無家可歸,乃南奔荊州。道過上洛,被都尉王琰截住,斬首獻操,并州又為操有了。袁紹屬地,至此悉亡。